“不不不，還是算了。”阿嫵沒等世子說話，自己先反悔了，“別叫我爹了，萬一他拿鞭子抽我怎么辦？嫣然姐姐被他打得那么慘。”</br> “不會的，”世子已經看見蘇清歡，輕輕拍著阿嫵的后背撫慰道，“你不是故意犯錯的，只要真心認錯，大家都會原諒你的。”</br> “認錯沒用，我娘心最硬。”阿嫵還不知道“危險”將近，嘟囔道，“現在我爹來，肯定聽我娘的。哥哥，要不我今天不回去了吧，去你府里……”</br> 世子聽著她在作死路上一去不復返，忍住笑意提醒她道：“阿嫵是不是身上還很疼？又受了這么大的驚嚇，你先好好休息，讓娘給你仔細查一下，說不定有些傷，現在沒發現。”</br> “我不疼，幸虧下雨，我掉到那泥坑里。”阿嫵道，“有點疼，可是我哭不僅因為疼，還有那臟水都弄到我嘴里了，呸呸呸，還有我頭發上也是，不行，我要洗澡，哥哥，我要去你府上洗個澡……”</br> 世子清了清嗓子。</br> 蘇清歡走近，直到被陰影籠罩，阿嫵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了親娘。</br> “娘，您這是怎么了？”她睜大眼睛看著一身泥水的蘇清歡，忘了害怕，“您也騎馬摔到了泥坑里？”</br> 雖然也心疼娘，但是看著蘇清歡也不像有事的樣子，阿嫵忽然高興了。</br> “太好了，娘，咱們扯平了，您不要罰我了。”</br> 世子：“……阿嫵！”</br> 蘇清歡上前從世子懷里扯出小老虎，從上到下摸了一遍她的骨頭。</br> “娘，您干什么呢？癢癢，癢癢……”阿嫵笑著掙扎道。</br> 蘇清歡終于確認了沒有問題，怒火頂到頭頂，把阿嫵按在床上，噼里啪啦五六巴掌已經打下去，刑上小屁股。</br> 阿嫵哇哇大哭，撲騰著小短腿，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喊道：“哥哥，疼，哥哥，爹，小蘿卜，快來救救我！”</br> 求娘是沒用的，娘心狠手辣，不打夠罰夠絕不停手。</br> 世子撩起袍子跪倒：“娘，阿嫵確實犯了錯，但是她今天也嚇到了。而且她還小，這事情的責任主要在我，是我沒看好她，該受罰的是我。”</br> “不行啊！”阿嫵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是我的錯，和哥哥沒關系。是我想騎馬，就趁著沒人注意偷偷跑到馬廄里騎馬。”</br> 蘇清歡打這幾下沒惜力，手心火辣辣地疼，但是也心疼，自己的眼淚撲撲往下掉，再也打不下去，想跟她講道理，當時哽咽難言。</br> 世子滿眼心疼。</br> 阿嫵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清歡，看到她落淚，伸手要替她拭淚，道：“娘，是我的錯，都是小老虎不聽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br> 都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這只小老虎的屁股卻被打開了花兒，還要苦苦哀求，真是慘哪！</br> 可是阿嫵真怕蘇清歡落淚，不知為什么，娘一哭，她心里就像吃了黃連一般苦。</br> 她胳膊短，夠不著，便掙扎著要起身，可是身子抬起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在挨打，便怯怯地問：“娘，您打完了嗎？”</br> 阿嫵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掛著兩滴清亮的眼淚將落未落，鼻尖哭得紅紅的，鼻涕快要淌到嘴里，小嘴緊抿著，委屈巴巴。</br> 蘇清歡一下子就心軟了。</br> 但是她不能顯露出來，冷冷地道：“你要是從馬上摔下來，扭斷了脖子，撞碎了腦袋，怎么辦？爹爹，娘親，哥哥姐姐和小蘿卜為你哭，為你郁郁寡歡，你高興嗎？”</br> 阿嫵“哇”的一聲又哭了：“娘，您不要這么說，我知道錯了。”</br> 世子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么，卻被蘇清歡用手勢制止。</br> “你一時興起，調皮搗蛋，結果置自己于險地，讓父母親人擔心，連累下人受罰。這些你都想過嗎？回答我，阿嫵！”蘇清歡氣勢越發凌厲起來。</br> 阿嫵哭得說不出話來，小身子一抖一抖，讓人心疼。</br> 跪在地上的世子用了很大毅力，才讓自己沒站起來。</br> “阿嫵！”陸棄推門而入，同樣身上被雨水澆透，袍子上全是泥水，形容狼狽。</br> “爹！”阿嫵哭得更慘了。</br> 陸棄誰也沒管，甚至上前有些粗暴地撥開蘇清歡，彎腰輕輕拍著女兒，滿眼擔憂和疼惜：“阿嫵，哪里疼？”</br> 他剛才下馬就已經聽白芷說阿嫵無事，但是還是不放心。</br> 阿嫵抽抽搭搭地伸手指了指老虎屁股。</br> 蘇清歡：“……我打的！”</br> 陸棄狠狠瞪了她一眼，輕輕給小老虎揉著屁股：“不疼不疼，告訴爹，還有哪里不舒服嗎？”</br> “這里。”</br> 阿嫵轉過身，把雙手伸到陸棄面前。</br> 原本粉粉嫩嫩的小手，手心有擦傷的痕跡。</br> 陸棄疼得心都碎了。</br> 即使刀劍傷在自己身上，他眼睛都不眨；但是女兒哪怕蹭破皮兒，他都覺得難以忍受。</br> “把藥給我。”陸棄這才跟蘇清歡說進屋以來的第一句話。</br> 他一直按捺著自己不當著孩子們的面對蘇清歡發火，但是真的有些忍不住，尤其是看到蘇清歡還不慌不忙，不由怒從中來：“你就不知道給她先上藥嗎？你看都傷成了什么樣子！”</br> 傷成了什么樣子？</br> 蘇清歡又好氣又好笑，真想反問他你女兒到底傷成了什么樣子！</br> 她也心疼，但是心疼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是不是！</br>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br> 在阿嫵的教育問題上，她就是唯一一個壞人，在誰那里都找不到共鳴。</br> 剛才她發火的時候，白芷都看不過去，自己跑出去了。</br> 蘇清歡把藥遞給陸棄。</br> 蔣嫣然趕來，見狀松了口氣，也沒有往前湊，低聲道：“夫人，我服侍您換一下衣裳吧。”</br> “等等——”</br> “等什么？”陸棄口氣生硬，“走，去換衣裳。”</br> “好吧。”</br> 蘇清歡在隔壁房間換了衣服，再回來的時候就見阿嫵哭唧唧地跟陸棄說話。</br> “爹，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跟娘說，別讓她生氣了，我都挨過打了。”</br> 蘇清歡心里暗暗發誓，要是陸棄真敢給她求情，她今天就把他們爺倆一起收拾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