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誰遇刺了?”</br> 蘇清歡正在收拾東西,大炕上父女倆正在玩球,忽然聽到白蘇進來稟告,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由問道。</br> 還有兩日便是上元節,怎么這個節骨眼會出事?</br> 陸棄也停頓了動作抬起頭來。</br> “回夫人,是咱們送進宮里的那個孩子,小可遇刺了。”</br> “小可怎么樣?誰是刺客?”蘇清歡下意識地問。</br> “回夫人,小可的情況尚不知道,刺客已經服毒自盡了。”白蘇眉頭皺得緊緊的。</br> 陸棄從炕上下來,一邊套著靴子一邊道:“呦呦,你先過來看著阿嫵,我去書房。”</br> 蘇清歡知道他是要找人查證這件事情,放下手頭的活兒上前抱著阿嫵,“你去忙。”</br> 阿嫵咿咿呀呀喊著“爹”,不想讓陸棄走。</br> 陸棄還要回頭哄她,被蘇清歡用眼神阻攔,糾結了片刻才狠狠心出去。</br> 阿嫵“哇”的一聲就哭了。</br> 蘇清歡不為所動,一邊抱著她輕輕拍著一邊道:“阿嫵,爹爹要去做正事,一會兒回來陪你玩。”</br> 阿嫵身體直打挺,想要從蘇清歡懷里掙脫下來。</br> 蘇清歡索性把她放到炕上,小東西“砰”地一聲直接倒在炕上耍賴皮了。</br> 白蘇忍俊不禁,笑著上前道:“大姑娘,奴婢來抱您。”</br> 阿嫵打個滾,滾到里面,顯然是拒絕的。</br> 蘇清歡氣得罵道:“都是被將軍和你們慣壞的,不僅要抱,還要指定的人抱。不許管她,讓她自己哭夠。”</br> “夫人,大姑娘才多大,不懂事,您要管也得等她能聽明白啊。這樣哭會哭壞身體的。”白蘇心疼地道,但是不得到蘇清歡的許可,并不敢上前去抱已經哭得冒鼻涕泡的阿嫵。</br> “她不懂事還會這樣要挾人?”蘇清歡氣呼呼地道,“不管,都不許管她。”</br> 阿嫵也是個倔強的脾氣,一直哭,哭到最后聲音都啞了。</br> 蘇清歡只能妥協,掀開簾子出去了,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孩子是慢慢長大的,教育要一點點來。</br> 從前覺得孩子絕對不能驕縱,所有的規矩都是原則,必須不打折扣地遵守,但是后來才發現,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愿的想象而已。</br> 小孩子,你永遠摸不透她的真正屬性。出廠時候沒有說明書,而且不是千篇一律,絕無相同的兩個,所有的一切都要靠父母這維護者不斷矯正、維修以及……湊合。</br> 她一出門,便聽見白蘇道:“大姑娘快過來,夫人出去了,奴婢抱抱您。”</br> 蘇清歡從門縫里偷偷往里看,阿嫵也妥協了些,不嫌棄白蘇了,委委屈屈地對她張開手。</br> 白芷拿了個果子給她,她咧嘴一笑,開始啃果子。</br> 看吧,這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博弈過程,最終都退讓了些。</br> 下一次,蘇清歡決定妥協地更晚一些。</br> 撫養孩子就是牽著蝸牛走路,絕對不能著急。</br> 蘇清歡被阿嫵鬧得腦殼疼,走到外間的窗前,把窗戶開了條小縫,凜冽的寒風吹亂她的頭發,頓時讓她清醒了不少。</br> “夫人,”白芷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出來,站在她身后,“奴婢有話想對您說。”</br> 蘇清歡愣了下,回頭笑著看她:“你說。”</br> 白芷這幾年出落得越發好看,脾氣卻一如既往地火爆。</br> 蘇清歡私底下和白蘇說過,還是盡量撮合她和林三。</br> 不說別的,林三是個慢性子,這兩個人很是互補。</br> 可是白芷感情這方面挺遲鈍,林三又是個太保守內斂的性格,所以這件事情,還得一切塵埃落定后,蘇清歡推一把估計才能成。</br> “夫人,”白芷不知道蘇清歡已經想到她的終身大事上了,嚴肅地道,“您想過,小可遇刺時誰所為嗎?”</br> 這句話像一根針扎在蘇清歡的心上。</br> 她不知道,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猜測;并且她很篤定,白芷和她想得一模一樣。</br> 她笑笑道:“我去哪里知道?將軍約莫著現在正在讓人調查,很快就會知道時誰所為了。”</br> “是鎮南王。”白芷道,“除了他,別人沒有動機。”</br> 正中靶心。</br> 蘇清歡沉默了。</br> 她也是這么想的。皇上現在指望著用小可號令地虎軍,是最不希望他出事的。</br> 與此相對,最不希望皇上得逞的,是賀長楷。</br> “夫人,”白芷看著蘇清歡,眼底一片了然,“您也這么想對不對?并不是您不說,這件事情就能糊弄過去。也并不是因為遇刺的是小可,不是真正的小主子,我們就可以選擇忘記。因為鎮南王真正想殺的,是將軍留下的唯一香火。”</br> 不管因為什么原因,賀長楷對陸棄留下的“兒子”動手了。</br> 縱使有一千個理由,他罔顧兄弟之情,是洗不清的。</br> 蘇清歡并不傻,她早就想到了并且為此感到心很涼。</br> 說好的兄弟感情呢?</br> 在江山大業面前,不值一提。</br> “奴婢還擔心,”白芷靜靜地道,“下一步,鎮南王就該對您和大姑娘動手了。孤兒寡母都死在京城中,皇上的罪名無法洗脫,甚至連將軍的‘死’,都會被按到皇上身上。”</br> 平時都是白蘇更細心,沒想到,今日是白芷來跟她說這些話。</br> 蘇清歡心中意外、欣慰、悵惘……五味雜陳。</br> “白芷,你長大了。”她幽幽地道。</br> 白芷道:“夫人,您不跟將軍提一提嗎?您要是不提,奴婢怕將軍會說,沒有真正傷害到府里的人,就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br> “不,我不提。”蘇清歡搖搖頭,“我等著將軍回來告訴我。”</br> 她知道,陸棄不會瞞著她。</br> 要是真是賀長楷所為,都鬧到這種份上,陸棄還要護著他,那蘇清歡就認為自己眼瞎,找了個是非不分的男人。</br> “夫人,奴婢別的不擔心,就擔心將軍太看重和鎮南王的感情。而鎮南王一開口必兄弟情深,做起事情來卻百無禁忌,沒有什么不可以用來墊腳。別的不說,就刺殺小可這件事情,還不夠令人寒心嗎?”</br> “白芷,你說得我都知道。”蘇清歡道,“可是我相信將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