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這次開口的是蔣嫣然。</br> “你算什么東西,敢對我指手畫腳!”秦遠山看見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開口,不由口氣兇狠地道。</br> “我是什么東西,不勞秦老爺操心。”蔣嫣然不急不徐地道,“我就想問秦老爺,您臉皮是何所制,竟然如此之厚,敢大言不慚地說替將軍管府里。憑著您當年縱容人害死老夫人,憑您把小小年紀的將軍攆出府里,還是憑您對將軍不管不問,沒有盡到哪怕一點兒父親的責任?”</br> 秦遠山被這三問搶白得面紅耳赤,半晌后才拍著桌子惱羞成怒道:“秦放死了,這府里就亂成這樣?規矩都被狗吃了嗎!就沖這府里現在烏煙瘴氣的樣子,我也要來管一管。”</br> “您想怎么管?”蘇清歡微笑著道,“是想給銀子貼補虧空嗎?將軍沒了,府里沒了進項,操辦喪事耗費十萬兩,好多還是欠著的外債,年底總要讓人過年,您是來送銀子的嗎?”</br> “你胡說八道!怎么會花費那么多銀錢?那是皇上下令操辦的,怎么會用你出銀子?收的禮呢?”秦遠山怒道。</br> 蔣嫣然道:“原來秦老爺是上門查賬的,那我便令人把賬本拿出來,您一樁一件地對吧。”</br> 說完,她擺擺手,外面就有丫鬟應聲而去。</br> 蘇清歡有些震驚,這丫頭,竟然早有準備。</br> 都說姜是老的辣,她自己卻是甜的,被蔣嫣然這后浪拍在了沙灘上。</br> 秦遠山也很震驚,頓了片刻道:“我不看,別用那些賬本來糊弄我!我就是來接管將軍府的,要是真的欠債,那就賣了東西抵債。”</br> 他左右看看,這屋里的陳設都很值錢。將軍府那么大,不知道藏了多少好東西呢。</br>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更何況,陸棄是武將,所得應該更為豐厚,戰利品無數。</br> 蘇清歡微微一笑:“秦老爺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來把我攆走,占據將軍府了?”</br> “不是攆走你,是為你好。”秦遠山臉紅了紅,強撐著道,“孩子我會撫養好。”</br> “可是我不答應。”蘇清歡冷了臉,“將軍活著都不認你,你憑什么覺得死后還可以來他府上指手畫腳?欺負孤兒寡母嗎?你要是覺得我是軟柿子,那就錯了。惹惱了我,給你府里上下投一包毒藥,大家一起死。”</br> “你,你敢!”</br> “你想逼走我,分明沒想給我留活路,我有什么不敢的?敢拆散我和我的兒女,我就敢跟你同歸于盡!”蘇清歡聲音陰狠,像被激怒的母狼。</br> “就算秦放不認我,他也姓秦!現在我還是秦氏宗族的族長。”秦遠山渾身顫抖著道。</br> 今日無論如何,他也要拿下將軍府。沒有他們秦家人忍饑挨餓,秦家人留下的財產卻被外姓人霸占的道理。</br> “白蘇、白芷。”蘇清歡喚道。</br> 兩人行禮稱是,聲音中都充滿了激憤。</br> “你們兩個出身大長公主府,不是當初跪在我面前發誓,可以為我而死嗎?”蘇清歡面無表情地道。</br> 兩人齊齊跪下:“奴婢不敢忘懷。”</br> “好。”蘇清歡看著秦遠山冷笑,“這個人,要是再敢打將軍府的主意,你們兩個就去把他家里上下都給我殺了,到時候自己背下全部罪責,可不可以?”</br> “奴婢遵命。”兩人又是齊刷刷地道。</br> 秦遠山變了臉色:“你敢!”</br> “你敢上門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給我們活路,我又有什么不敢?”蘇清歡聲音像淬了冰一樣,“你別忘了,我不是什么大家閨秀。我出身鄉野,陰狠潑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你不要禮義廉恥,也休想用這些來束縛我。你最好別逼我,否則我不介意讓你那些兒孫們今日斷根手指頭,明日斷條胳膊。秦老爺,奉勸您一句,秦放死了,我也不怕死,更不怕拖著你們這些人渣一起死。咱們一起下地獄,到時候還做冤家對頭!”</br> 秦遠山被她的狠厲嚇得灰溜溜跑了。</br> 蘇清歡松了一口氣。</br> 白蘇笑道:“夫人,您剛才裝得那樣子嚇死奴婢了。其實何必跟他這樣,講道理他也不占理啊!”</br> 蘇清歡還沒開口,蔣嫣然便替她道:“白蘇姑姑此言差矣。不管怎么說,他是將軍的親生父親,要是真爭論起道理,外人就會站著說話不腰疼,勸夫人忍著,以孝為大。所有跟他不能講理,只能這樣嚇唬他。欺軟怕硬又貪生怕死,短時間內這位秦老爺是不敢打府里的主意了。”</br> 蘇清歡就是這么想的。</br> 在旁人眼里,作惡之人情有可原,要看在這樣那樣的情份上原諒,完全無視當事人心中的痛與傷。</br> “嫣然,以后給那邊的供養繼續給著……”</br> “不用給了。”陸棄掀開簾子出來。</br> “鶴鳴——”蘇清歡擔憂地看向他。</br> 說實話,她好狠斗勇的招數嚇退了秦遠山,自己還有些小得意;但是陸棄不一樣,他是被傷害的。</br> 自己親生父親,在自己“尸骨未寒”的時候上門奪取家產,絲毫不顧及自己妻兒死活,他如何不心寒?</br> “我沒事。”陸棄看著蘇清歡,目光中是不容置疑的決斷,“只是早就該劃清界限,今日已經算遲了。”</br> 在他離京之前,秦遠山親自斬斷了他最后的牽掛,這樣也好。</br> 蔣嫣然說的話很對,他這次是“假死”,蘇清歡手里還有人可用;如果他真的死了,蘇清歡又無人可以依賴,豈不是任由別人欺負?</br> 陸棄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秦昭教好。</br> “你決定了就行。”蘇清歡道。</br> 她不是圣母,她討厭死秦遠山那些人了。</br> 不為了陸棄,她早就發飆和他們斷絕往來了。</br> 司徒清正回鄉,依附于陸棄的許多人都離京回鄉,將軍府最后的繁華,徹底翻了過去。</br> 剛剛過了年,皇上便下旨讓人把小可抱到宮里撫養。</br> 這從頭到尾都是皇上導演的一出戲,那個孩子也與自己完全無關,蘇清歡沒有什么傷感,讓奶娘抱了他進宮。</br> 殊不知,這個孩子,日后竟會和她的女兒,有那么深的羈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