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呢？”蔣嫣然仰頭問道，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br> 她今日穿著一身淺紅色襖裙，站在那里風姿儀態無可挑剔，已然有大家閨秀的嫻靜沉著。</br> “我不能走，但是怕日后危險……”</br> “那我也不走，我留下陪您。您把妹妹送走，她還小。”</br> 蘇清歡苦笑：“你大嗎？嫣然，你也是個孩子。而且你身份不像妹妹這般敏感，沒人緊盯著你，送你出去容易。送你去邊城并不是不要你，是讓你去邊城替我打點，等我去那邊相聚呢。”</br> “那我也不去。”蔣嫣然臉上露出堅定之色，“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您身邊。”</br> 蘇清歡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孩子，便不再勸她，心里想著再想辦法。</br> “對了，夫人，還有件小事，有個叫銀紅的上門拜見，說是將軍府舊仆，現在舉家搬到京城，等您有空要來給您磕頭。”</br> “銀紅來了呀。”蘇清歡驚喜道，“竟然搬到了京城。”</br> 其實銀紅很有見識，年前進京一次，估計是帶著張屠戶見了世面，終于說服他搬往京城。</br> 其實這就像北上廣和四五線城市，銀紅在大城市待慣了，享受了種種便利，自然想回來。</br> 人往高處走，這無可厚非。但是現在這個時機……也罷，誰知道以后發生什么事情呢。</br> “我和她略說了幾句話，她挺健談的，”蔣嫣然道，“說是覺得不太平，還是京中最安全。加上幾個孩子在鄉下見識有限，便說服相公舉家搬來了。還給您帶了許多特產，但是您既然有了身子，還是謹慎些吧。”</br> 蘇清歡擺擺手：“那有什么關系？你回頭看看有沒有雞樅？柳州那邊的雞樅，比別處的都好吃。”</br> “有，晚上讓人給您做道湯？”蔣嫣然笑道。</br> “那太好了。不行，白芷，你這就讓人去準備上，做好了就給我端來。”蘇清歡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如果有山果干，讓人泡了做成糖葫蘆，一起送來。嫣然，我是不是有點太饞了？”</br> “您懷著身孕，想吃什么都正常。”蔣嫣然笑道，“而且咱們府里，什么沒有？就是銀紅沒有上京，只要您說一句，也一樣能找來。”</br> “哪用那么折騰人。”蘇清歡道，“我在嵐村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也經常弄各種好吃的……”</br> 她繪聲繪色地給蔣嫣然描繪起自己冬夜吃火鍋的情景，說得自己都餓了，然后臨時起意，決定晚上吃火鍋。</br> “您能吃羊肉嗎？”</br> “那就白菜豆腐鍋，滾得爛爛的，熱乎乎的蘸上麻將，白菜很甜，豆腐很嫩，一樣好美味。”</br> “被您說的，我都餓了。”蔣嫣然笑道，“那什么時候讓銀紅來拜見？”</br> 蘇清歡想了想道：“你讓人送帖子，就明天吧。”</br> 過些日子，還不知道他們在不在京城呢。</br> “是。”</br> “對了，我懷孕的事情，暫時不想告訴你舅舅。”蘇清歡咬著嘴唇道。</br> “好。”蔣嫣然不問為什么，甚至沒露出一絲探究之色就痛快答應。</br> 蘇清歡甚至有種錯覺，這是她自己的親外甥女，對自己百分百地信賴和支持。</br> “你去吧。”</br> 蔣嫣然剛下去，蘇明俊便來了。</br> “哥，現在怕是走不了了。”蘇清歡道，把在宮中發生的事情都說了。</br> 原本蘇明俊是要以帶著妻兒回家拜祭亡故的父母為由離京的。古人最重孝道，這個理由誰都挑不出毛病，可是皇上現在既然已經知道，怕是就沒有那么容易放他們一家走了。</br> “那也沒事，”蘇明俊道，“你真的懷孕了？”</br> “嗯。”</br> “不要告訴秦放。”蘇明俊立刻道。</br> “嗯？”雖然自己本意也如此，但是被蘇明俊說出來，蘇清歡還是覺得奇怪。</br> “我今日來本來是想跟你說，你想起的那個詐死的主意很好，我覺得可以一試。但是如果秦放知道你懷孕，估計更不肯了。”</br> “嗯，我也是這般想的。”</br> “你這懷孕真不是時候。”蘇明俊抱怨道，“趕在這兵荒馬亂的當口來湊熱鬧。沒想到，叢將軍那里竟然會走漏消息，你晚上跟秦放商量，趕緊寫信去讓叢將軍清理門戶，讓宋將軍也有所準備。還有，這么一弄，秦放更要死一死了。皇上約莫著就想半路截殺他，還有，叢將軍回去路上也危險……”</br> “首先，讓秦放趕緊出京等著接應，等他‘出事’后，要大操大辦，然后再趁亂逃脫。”蘇明俊摸著下巴繼續道，“你帶著阿嫵去邊城穩定軍心，不讓他露面，這樣不管打成什么樣子，地虎軍只要說為他守喪，堅守不出就可以不趟渾水。”</br> 最重要的是，從眼下的情形看，陸棄不死，皇上不安心，賀長楷不死心。</br> 他見蘇清歡沒說話，便補充道：“其實也想看，如果秦放真的出事，還有多少人愿意幫忙，到時候心中有數。”</br> “我知道了。”蘇清歡點點頭。</br> “你這次是個兒子？”蘇明俊看著她的肚子道。</br> “好像是。”蘇清歡倒也不瞞他。</br> “這次總算出息了。”蘇明俊如釋重負，“好好保護孩子，要是有可能，去跟皇貴妃娘娘把那個嬤嬤要來，一起帶走。”</br> “嗯。”</br> “不要任性，為大局著想。夫貴妻容，秦放的未來，也是你的。”</br> 蘇清歡沒有反駁，等他走后才幽幽地道：“誰稀罕那些？”</br> 陸棄很晚才回來，聽蘇清歡說了事情始末，立刻去給宋霆和叢將軍寫信。</br> “鶴鳴，皇上那邊估計不會善罷甘休，還會逼迫我寫信到遼東，你看怎么辦？”</br> “讓你寫你就寫，回不回來就是我的事情了。”陸棄不以為意地道。</br> 蘇清歡試探著開口：“皇上現在肯定警戒心更甚，咱們怎么才能離京？”</br> “確實警戒心更重了。”陸棄冷笑，“剛才我回府的時候，外面多了不少眼線。”</br> 發生了這件事情，確實是要重新考慮怎么辦。</br> “先睡覺，明日我在府里。”陸棄把手伸到了蘇清歡的衣領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