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拆橋!豬頭!”被下了逐客令,蘇明俊憤憤地道。</br> “白蘇,以后不許他進來!”蘇清歡氣壞了。</br> “那下次挨打,誰給你出頭?”</br> 蘇清歡臉紅脖子粗:“你再說這個,我就不認你這個哥哥了!”</br> 蘇明俊伸手勾著鬼手張的脖子,得意洋洋:“你看我沒騙你吧!我妹妹現在還認我,不是嫁到將軍府就不認我了,我這個大舅子,在秦放面前說話,他也得老老實實聽著。你放心,這事肯定能成。我妹妹的醫術,那不是吹的……”</br> 蘇清歡瞪了他一眼,對鬼手張笑道:“不說這些,就是你從前送我大哥的那張人皮面具,也救了我性命,我不會忘記的。”</br> 鬼手張道:“一碼歸一碼,那是我酬謝你大哥的救命之恩,你要謝就謝他。我師妹的病情,有勞了。”</br> 等蘇明俊帶著他下去,陸棄問蘇清歡:“你打的什么主意?”</br> “很簡單,我本來就是大夫,假裝游方郎中路過。家里有病患,肯定有人出來打聽。”</br> “要是沒人出來呢?”陸棄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模樣,即使有些滑稽,還是覺得她最好看。</br> 眼底的神采,無與倫比。</br> “那就找幾個托,”蘇清歡笑嘻嘻地道,“就像那些賣狗皮膏藥大力丸的。”</br> 虛假宣傳了解一下!不不不,她撐死只是夸張,不虛假宣傳。</br> 過了兩天,蘇清歡的過敏癥狀消失后,開始著手策劃這件事情。</br> 蔣嫣然進進出出,難免也聽了七七八八,擔憂地道:“夫人您若是出去,得多帶些人在暗處保護您;但是如果人多,又怕驚擾了鬼手張的師妹。”</br> “沒事,不聲張便是。而且鬼手張說過,他們師門不善武藝,我身邊又帶著白蘇、白芷,應該沒事。”</br> “好,您萬事小心。”蔣嫣然不放心地囑咐道,“先前您讓準備那些游方郎中的行頭,雖然準備好了,但是我檢查了下發現,用的東西都太好了,那幡子竟然用進貢的綢緞做的,所以我讓人重新準備了一套,您看看行不行。”</br> 蘇清歡贊道:“嫣然心細如發。”</br> 她細細看過之后,摸著藥箱,不知為何想起了薛太醫。</br> 沒有容許這種情緒泛濫,她很快壓下,換上一身道服,帶著扮成徒弟的白蘇、白芷出門。</br> 沒錯,她穿的是道服。</br> 這個時代,很多人對大夫不夠信服,迷信思想很嚴重。</br> 所以尼姑道姑這些人,經常也做些替人看病的事情,一來有神佛加持,二來從師傅那里多多少少學點醫術,又因為是女子的身份,所以在民間的女子中間,接受度比尋常大夫更高。</br> 這也是蔣嫣然提出來的,蘇清歡深以為然便采納了。</br> 鬼手張在二門徘徊,見她出來后搓著手道:“夫人,一切有勞您了。若是她對您態度不好,我這里提前替她跟您請個罪……”</br> 說著長揖下去。</br> 蘇清歡這才看到他長相,和陸棄年齡相仿,面皮白皙,濃眉大眼,竟然有幾分英俊?</br> 他手指纖長,雙手如美玉一般細膩光滑,蘇清歡心里感慨,果然是靠手吃飯的。</br> “您客氣了。”蘇清歡實在不知道如何稱呼他,“久病臥床,定有怨氣,我見多了。既然以懸壺濟世為己任,便不會因為病患的態度而忘記初心。”</br> 鬼手張又鄭重行了一禮:“請夫人無論如何減輕她病痛。小時候,她是最不耐疼的。”</br> 他眼中露出回憶的悵惘,又帶著絲絲縷縷的甜蜜、苦澀、悔恨……</br> 蘇清歡覺得,他與師妹的故事,定然是悲傷的基調。</br> 她的話脫口而出:“既然你這么擔心,便和我一起去看看。要是害怕露面,暗中看著也行。”</br> “不不不,”鬼手張面色忽然緊張,連連擺手,“我就在這里等您的消息。要是有什么重要消息,麻煩您讓丫鬟回來告訴我一聲。”</br> “行。”蘇清歡爽快答應。</br> 鬼手張的師妹姓曹,是個寡婦,無兒無女,身邊最親近的就是一個李嬤嬤和她喚作紅玉的女兒。</br> 等到打探消息的人出來說李嬤嬤出門,蘇清歡忙假裝偶遇迎了上去,口中念念有詞:“祖傳秘方,專治各種疑難雜癥,婦科圣手——”</br> 李嬤嬤與她四目相對,猶豫了下,還是擦身而過。</br> 蘇清歡十分遺憾,心里想著只能等下次機會了。</br> 但是李嬤嬤很快又回頭,喊道:“這位仙姑且慢。”</br> 雖然久治不愈,也被各種大夫騙過無數次,但是萬一有機會呢?林嬤嬤想著蘇清歡是女子,看起來眼神清澈,說不定真有本事?</br> 罷了罷了,就算夫人發怒,也要請這道姑回家看看。</br> 就這樣,在李嬤嬤的糾結中,蘇清歡還是被請進了門。</br> 曹氏起初聽說是看病的大夫,想都沒想就拒絕,口中罵道:“都是騙人錢財的玩意兒!嬤嬤你就讓我安安靜靜地死去,別再糟蹋錢財,好歹也要給你留個養老錢,給紅玉留份嫁妝。走走走,你讓他走。”</br> “夫人,這次不一樣,是個女大夫。”李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眼角有淚花閃動,“老奴不要銀錢,就算再賣一次身,只要能替您治好病,老奴也心甘情愿。”</br> “何必呢?”曹氏自嘲的道,“我這般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嬤嬤,我這顆心早就死了,現在就是個活死人。”</br> 李嬤嬤扶著門,淚如雨下。</br> 蘇清歡聲音清脆地道:“生便是生,死便是死。夫人若是沒有眷戀,怎么還會忍受病痛堅持至今?既然想活著,又何必用這樣令人心傷的話來傷害身邊之人呢?”</br> “你懂什么!”曹氏怒道,透過窗子,她已經看清蘇清歡的模樣,“丫頭片子,也學那些老東西出來信口雌黃,騙人錢財。”</br> 白芷這個火爆脾氣忍不住了:“我們沒喝你一口水,沒得你一文錢,怎么就成了騙人錢財?我看你有病,是病在腦子里!”</br> “白芷。”蘇清歡喝止她,“曹夫人是被騙太多次,失望太多次,才會如此偏頗。”</br> “你倒是舌燦蓮花。”曹氏上下打量著蘇清歡道。</br> “醫者仁心,如此而已。夫人只消告訴我,愿不愿意讓我替您看便是。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命,您一心求死的話,我多說也無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