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人束手無策的是,任何人都無法診斷出蘇清歡到底是什么病癥。</br> “將軍,”從來都很沉穩的白蘇跪在陸棄面前,哭得聲嘶力竭,“您那日帶夫人去拜祭過老夫人之后,夫人就這樣了。會不會是沖撞了老夫人?您去求求老夫人,讓她放過夫人吧。夫人對您的心,真的天地可鑒啊!”</br> 除了這個,實在也沒有別的解釋了。</br> 否則怎么好端端的,完全查不出病癥!一定是沾惹了不干凈的東西,中了邪!</br> 若是平時,白蘇無論如何都不會說的。可是現在蘇清歡這等模樣,她什么都顧不得了。</br> 陸棄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讓人找了和尚、道士做法事,自己則忍痛離開蘇清歡,去陸夫人的墳前跪了一夜,在冷風中說了無數話,幾乎說盡了他和蘇清歡相識相知相戀以來的所有故事。</br> “母親,兒子虧欠她太多,”陸棄腰背挺直,表情悲愴,“兒子自幼已經失去了您,難道現在還要失去她嗎?您若在天有靈,保佑她逃過此劫。如果這是她命中注定難以擺脫的劫難,求求您讓兒子一同與她分擔,哪怕折了我的壽命給她都可以。沒有她,兒子不愿茍活。”</br> 天色蒙蒙亮,陪他來的杜十一跪下勸道:“大將軍,早點回去吧。老夫人定然已經知道您的心意,會保佑夫人平安度過這次劫難的。夫人也許現在已經醒了,也未可知。”</br> 最后一句話無疑是最好的鼓勵,陸棄被兩個人扶著站起身來,雙腿麻木酸軟到幾乎無法走路。</br> 他只緩了片刻便跳上馬背,往內城風馳電掣而去。</br> 快到府門外,見圍了許多人,陸棄全身的力氣幾乎都被抽空。</br> 難道,難道蘇清歡……</br> 他不敢想象,只覺得頭腦空白一片,混混沌沌不知如何來到門前,幾乎是跌下馬來。</br> “怎么了?”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道,心似乎被什么撕開,北風呼呼地往里灌。</br> “將軍!”白芷撲過來,滿臉憤慨,指著外面的一群禁衛模樣的人道,“他們要來把夫人帶走!”</br> 陸棄卻仿佛一下子活來過來。</br> 蘇清歡沒事,不是蘇清歡出事了!</br> 這種巨大的驚喜,在理清了白芷的話意之后,很快被毀天滅地的戾氣所取代。</br> “他們,他們非說夫人是染了瘟疫,要帶夫人走。”白芷滿眼都是眼淚地控訴,“您帶著奴婢們日夜不眠不休地伺候,夫人都沒有絲毫好轉。若是落到這些人的手里,夫人還有活路嗎?他們這是要夫人的命啊!”</br> 什么上意,什么命令,都是欠收拾!</br> 滅了這些人,反了吧!</br> 這是白芷和許多將軍府里人心里最深的怒火和想法。</br> “夫人現在在哪里?”陸棄沉聲問。</br> “夫人還在屋里躺在,沒有起色,也沒有更壞的情況發生。”白芷道,“只要奴婢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夫人。”</br> 說話間,她手中的柳葉雙刀直接對向禁衛,仿佛一言不合立刻就能沖到他們中間大開殺戒。</br> 在她身后,侍衛們個個滿眼怒火,躍躍欲試。</br> “誰讓你們來的?”陸棄盯著禁軍首領韓天齊。</br> 他面無表情,眼神晦暗,周身卻有凜冽的殺氣,威壓讓人幾乎不敢抬頭。</br> 韓天齊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道:“是,是,是麗妃娘娘向皇上進言,說,說……”</br> “好,好,她好大的膽子!”陸棄怒極反笑。</br> 因為初一在宮中她對蘇清歡意圖不明被他敲打,這是記恨上了!</br> 好,很好。</br> “我這就跟你們進宮,跟皇上說明情況。”陸棄冷冷一笑道。</br> “不,皇上有令,蘇夫人……”</br> “啊!”所有人都震驚了。</br> 因為陸棄揮劍砍下了韓天齊的頭顱。</br> 韓天齊是來傳皇上旨意,陸棄這是以下犯上!</br> “白芷,回去伺候夫人。只要你們還有一口氣在,就給我護住夫人!”陸棄臉上暴風驟雨,渾身都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意。</br> “是!”白芷是個沖動不怕事大的,“奴婢發誓,只要一息尚存,就會全力護住夫人周全。”</br> “進去。”陸棄冷聲道,“杜十一,點齊了五百人,跟我進宮!你們呢?”</br> 他問的是禁軍。</br> 幾百人鴉雀無聲,垂首沉默,無一人敢應答。</br> 陸棄冷笑一聲,翻身上馬,竟然一馬當先,往宮里徑直而去。</br> 蘇清歡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醒不來的噩夢。在夢中,她時而如同置身冰窖,時而如同置身火爐,渾身難受。她夢到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甚至有些事情還不屬于她的記憶。</br>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著她往前走去。</br> 前路一片迷霧,看不清方向,更找不到陸棄。</br> 她想停卻停不下,很努力地想掙脫外力束縛而不得,一直在掙扎。</br> 這種情形過了許久許久,直到她聽到了一聲清亮的啼哭聲。</br> 是阿嫵!</br> 蘇清歡覺得瞬時突破了那股力量,用力往回跑,順著哭聲跑了回來。</br> “夫人,您醒了!”白蘇看蘇清歡的手指動了動,本來還以為自己眼花,可是看到她睜開眼睛,淚水瞬時盈滿了眼眶。</br> 蒼天終于開眼了,夫人醒了!</br>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擁了過來。</br> “小舅母,你也來了。”蘇清歡看見周藍雪站在眾人中間,有些驚喜她竟然不怕人了,便開口說道。</br> 只是這一開口,讓她察覺出來身體的不適。</br> 她聲音沙啞到幾乎失聲,嘴唇干裂到有血絲隨著說話而流出,血腥味彌漫到口中,鼻子中。</br> 周藍雪激動道:“沒事了沒事了,清歡還認識我!”</br> 蘇清歡這才挨個看過去,除了白蘇、白芷外,還有抱著阿嫵的世子,周藍雪、明珠、司徒夫人以及她們各自的丫鬟,烏泱泱一屋子人。</br> “我這是怎么了?”蘇清歡只記得自己感染了風寒,后面的事情都不記得了。</br> “夫人,您昏迷了五天六夜了!”白芷帶著哭腔道。</br> 蘇清歡驚訝,然后立刻道:“將軍呢?將軍哪里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