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穆臣勇猛之名,連帶著云揚和蔡老板都被詆毀為小牙簽。</br> “這事怎么就鬧得人盡皆知了?”蘇清歡笑得肚子都疼了。</br> 消息靈通的白芷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昨天那么晚,早就宵禁了,春茂侯出來的時候遇到了巡防之人,還打了一架呢!”</br> “所以就一戰成名了?”蘇清歡大笑著道,“這次明珠受傷,我沒好意思往她心上扎刀,等下次再見,當面好好笑話她。”</br> 白蘇掩唇而笑:“下次見面不行,也就十幾天的功夫了。您不是說讓她休養一個月嗎?再見面的時候,侯夫人肯定還會害羞。”</br> 蘇清歡道:“下次見面沒那么快吧,正月里來拜年的咱們招待,我反正是不會主動出門拜訪別人的。”</br> “是奴婢想岔了。奴婢原先想著,您過年得入宮拜年,再想您沒有誥命在身,應該不用去。”白蘇笑道。</br> 白芷立刻精神敏感,道:“將軍為什么不給夫人向皇上要恩典?大姑娘都生了,將軍也早就是從一品官職,夫人怎么都該有個誥命啊。”</br> 蘇清歡不以為意地道:“誥命有什么好?逢年過節還得入宮去與人周旋,你快饒了我吧。再說,將軍的品級,我若是做了誥命夫人,以后出席宴會的時候,估計都得跟一群老太君坐在一起,悶死我。”</br> 蘇清歡是真的不稀罕什么誥命,這個虛名就像枷鎖一般,套在身上,讓人喘不過氣來。</br> 她可不愿意用自由去換個繁文縟節的枷鎖。</br> 再說,怕是皇上也不愿意吧。</br> 她覺得,皇上迷信到那種程度,不會輕易放下對她的執念。</br> 不過話說回來,從前太子楚逍遙得寵,皇上一心為他謀劃,所以想促成自己和他的婚事;現在形勢又不一樣了,太子行事荒誕,已然在失去帝心的路上越走越遠,所以皇上現在對她什么打算,還真不一定。</br> 白蘇和白芷不知道她已經想了這么多,都被她逗笑。</br> 世子抱著阿嫵進來,聽見她們談話,笑道:“娘還是想得太簡單。若是您成了誥命夫人,以后在公開場合,就沒有敢對您不敬的了。”</br> 日后如果有機會,他愿意給她最尊貴的身份。</br> 蘇清歡打了個哈欠,起身接過阿嫵,道:“就算得了一品二品誥命,還有那么多超品呢!總有身不由己、戰戰兢兢的時候;還不如我現在什么都不是,泯然眾人,不顯眼不拉仇恨。咦,阿嫵是不是重了些?”</br> 世子臉上頓時露出高興的模樣,道:“是重了,比出生時候重了足足二斤呢!而且你看妹妹,小眼睛轉啊轉,真是極有神,奶娘都說,沒見過月子里的孩子像妹妹這般有靈氣。”</br> 蘇清歡低頭看看睡得小豬一般的阿嫵,眼中無限溫柔,口中卻道:“奶娘那是恭維罷了!現在算起來也就六斤多,和人家剛出生的孩子差不多大,比與她同時出生的,肯定還有不足。”</br> 可是不足又怎么樣,她依然是自己和陸棄的掌上明珠。</br> 世子卻露出孩子般的不服氣,道:“娘您這么說就不對了,我聽她們都說了,有苗不愁長。而且我也真去看了別的孩子,真沒有阿嫵眼神靈動。”</br> 蘇清歡大笑著道:“對對對,你說得都對。”</br> 自己家的孩子,什么都是最好的。</br> 世子這才滿意。</br> 蘇清歡把阿嫵放到榻上,可是小家伙后背剛碰到實處就開始掙扎起來,小嘴一癟,眉頭一紅就要哭。</br> 世子幾乎是立刻撲上來抱起她,在懷中輕輕拍著,對蘇清歡道:“阿嫵喜歡讓人抱著睡。”</br> 蘇清歡:……這是什么毛病!</br> “那不行,”她當機立斷地道,“不能慣她這樣的毛病,要讓她學著自己睡覺。哭的時候要哄她,但是睡了要放下,讓她慢慢適應幾天就好了。照現在這樣下去,得把照顧她的人累死。”</br> 世子嘴上答應著,心里卻不以為意,阿嫵身邊明面上是兩個奶娘和四個丫鬟伺候,這些蘇清歡都嫌多;但是實際上,照顧的人還要翻倍,只是多余的是以照顧世子的名義進來的罷了。</br> 這么多人,要是不能讓阿嫵睡得舒服,真是太可笑了。</br> 蘇清歡看他抱著阿嫵不撒手的妹控模樣就頭疼,道:“早晚被你和你表舅慣壞。”</br> “慣壞了也不打緊。”</br> 他養著便是,總能讓她今生隨心所欲。</br> 蘇清歡扶額:“等我出了月子,還是自己帶吧。”</br> 世子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岔開話題:“娘,表舅今日怎么不在府里?”</br> “進宮去了,說是得晚點回來。”蘇清歡道,忽然想起回禮的事情,便道,“白蘇,給村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把單子拿來我……”</br> “夫人,”外面有丫鬟急急稟告,“圣旨到了,請您更衣出來接旨。”</br> “圣旨?”蘇清歡忙站起身來,“怎么這會兒來了圣旨?”</br> 白蘇忙替她找衣服,白芷已經掀開簾子出去盤問丫鬟了。</br> 片刻后,她進來歡喜地道:“夫人,將軍沒回來,就來了個傳旨的人,排場挺大。后面有小太監捧著誥命夫人的服飾,約莫著好事。”</br> 蘇清歡:“……好吧。”</br> 雖然嫌棄累贅,但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拒絕不得。</br> 白芷還要說話,白蘇跺腳道:“你先出去看看香案什么弄好了沒有,要高興回頭再高興。”</br> 白芷立刻便去了。</br> 蘇清歡打扮好了出去接旨,結果發現不僅冊封了她,還冊封了陸棄的生母陸夫人,陸夫人是一品,她是從一品。</br> 旨意中還特意說,體諒蘇清歡坐月子,不用她立刻進宮謝恩,等過年一起謝恩便是。</br> 竟然這么好?</br> 蘇清歡滿頭霧水。</br> 難道柳輕菡給她爭取的?</br> 她令人打賞了傳旨的人,把圣旨供奉起來,然后陸棄就回來了。</br> “鶴鳴,你進宮干什么了?不會是去請旨了吧!”</br> “不是。”陸棄干脆地道,“不過你這個誥命,可不便宜。”</br> “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