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夫本來應該隨穆臣一起上京，但是他實在太想跟蘇清歡請教，也幻想著還能見識一場手術，就厚臉皮跟穆臣婉轉地提了提。</br> 穆臣去問明珠是否同意，后者一臉傲嬌：“你家的事情，問我干什么！”</br> 穆臣道：“很快你也是我的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本正經，眼中絲毫沒有調侃的神色，仿佛在說一件理所應當，不容辯駁的事情。</br> 明珠的臉霎時紅了，心像被什么撩了一下，癢癢的。</br> 原來這就是被人放在心間珍視的感覺。即使他說話很霸道，還是莫名覺得很甜。</br> “快說，溫大夫還等我我答復他。”穆臣看見她神色的變化，心中也覺得很甜，卻還要假裝鎮定地道。</br> “我大哥沒事了，他好容易遇到知己，要不就同意了？”明珠試探著道。</br> “你說同意就同意。”</br> 明珠抿著嘴唇笑，她現在覺得，穆臣說的每句話都仿佛在撩她，都帶著莫名的甜。</br> 天啊，她一定是病了。</br> 所以，兩人撒狗糧之余，溫大夫就被同意留下來。</br> 悲催的溫大夫，之前被陸棄嚇了一大跳，好在有驚無險，這些日子總算平靜下來。</br> 但是現在蘇清歡又派人來叫，他也聽說了陸棄要尚主的事情，心里暗暗覺得，現在蘇清歡可能脾氣不太好，現在叫自己去干什么？</br> 他有點忐忑。</br> 結果見到蘇清歡的時候，就聽她直入主題地問道：“溫大夫，據您所知，牽機毒藥，可曾有人能解？”</br> 牽機毒性甚烈，當然若是初初服用，蘇清歡自己有幾分把握解毒，除此之外，并沒有聽說過旁人能解。</br> 可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br> 神醫谷就名醫遍布，而且號稱絕不出世的他們，不也與穆家有往來嗎？</br> 所以從來沒有萬全之事，蘇清歡現在后悔，當時沒有看程宣斷氣就匆匆逃跑，以至于現在遇到事情，還要懷疑他。</br> 不是她多想，這手筆，實在太像程宣了。</br> 很多人想陸棄死，連帶著說不定也想自己死，但是算計她腹中胎兒這么惡心，對旁人而言又沒有太大意義的事情，她實在想不出來，除了程宣誰還會這么做。</br> 所以，她請來溫大夫，請教牽機之毒是否有解藥。</br> 溫大夫聽到這話就不忐忑了，捏捏胡子看向急切又緊張的蘇清歡道：“據我所了解的，服用過牽機之人，只活下過一個——”</br> 蘇清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立刻覺得，程宣一定是被人救活了。</br> 如果那樣的話，陸棄收到魏紳的信進京去處理事情，會不會是程宣的手筆？很大概率了！</br> 蘇清歡幾乎能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br> 這一刻，她真的控制不住地想讓人備車上京。</br> “但是，”溫大夫繼續道，“那人也只活了很短的時間，最后不治而亡。”</br> 蘇清歡的心情瞬時多云轉晴，立刻追問道：“那活了多長時間呢？”</br> “三個月。”</br> 三個月……夠了，三個月足夠程宣瘋狂布局報復了……</br> 可是到底是不是他？他到底有沒有被人救活？</br> 蘇清歡覺得現在她快瘋了。</br> 送走溫大夫，白蘇見她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是想到了那人？不會的，您放寬心。溫大夫見多識廣，也只聽說過一個人被救回來。那人做了那么多壞事，怎么會有這樣的運氣？”</br> 蘇清歡無奈地苦笑：“有道是禍害遺千年，說不準，他真有這樣的運氣。”</br> 白芷看白蘇安慰蘇清歡，心里也跟著著急，便脫口而出：“夫人，程宣早死了。他的那些手段，有什么了不得的？別人怎么就不會？別人不說，魏紳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算計比他少？呃……我不是那個意思，魏大人不是跟我們一路的嗎？”</br> 白蘇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br> 按下葫蘆浮起瓢，這樣的安慰，還是算了吧。</br> 白蘇道：“不管是誰，夫人，您再給將軍寫封信，提醒他一下。”</br> 蘇清歡搖搖頭：“如果真是有人做局，現在怕是來不及了。”</br> 陸棄已經去了將近二十天，音訊全無，一個口訊都沒讓人捎回來……蘇清歡不敢想下去。</br> 接下來的時間，她心煩意亂，心里有個聲音不斷慫恿她去找陸棄。好在還有另一個聲音不斷打擊她，你去除了成為他的累贅，還能干什么！</br>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br> 不管是否來得及，要讓人去接應陸棄。</br> 這般想著，她開口道：“白蘇，替我找身衣裳出來，我要去給老王妃請安。”</br> 蘇清歡到陸老王妃屋里時，臉色一片凝重。</br> 上官王妃在那里，見狀心里冷笑，現在怎么不裝了？</br> 怎么到了老王妃這里就開始賣慘了？</br> “丫頭你來了。”陸老王妃向她招手。</br> 蘇清歡看了一眼上官王妃，道：“姨母，我有事情與您和王爺商量，請您容稟。”</br> 自己還在這里站著，卻被完全忽略，上官王妃的臉色漲得通紅，不忿地看向陸老王妃，想讓她做主說句公道話。</br> 可是后者卻恍若未聞，和顏悅色地對蘇清歡道：“都是一家人，你這般說話就見外了。來人，去叫王爺來。”</br> 賀長楷很快趕了過來，看見蘇清歡就道：“現在才想明白？”</br> 蘇清歡看向上官王妃，意有所指。</br> 賀長楷對正給他行禮的上官王妃擺擺手道：“你先下去。”</br> 上官王妃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然而很快低下頭去，溫順地道：“是，妾身去給看看中午的膳食。”</br> 蘇清歡顧不得同情她，這個女人說聰明也聰明，說愚蠢又很愚蠢，大事不能讓她知道，免得出什么幺蛾子。</br> 帶上官王妃出去，她把自己的猜測一一說了，而后道：“這只是猜測，但是我隱隱覺得，這么久都沒有消息傳回來，是不是出事了？我現在身子重，不能進京，請王爺能派人打聽，最好接應一下將軍。”</br> 聽到這里，賀長楷有幾分生氣地道：“我早就跟他說過，進京之后讓他去找我的人，可是他性格那么倔強，根本就沒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