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意識到,兩人之間定然是發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于是決定旁敲側擊問白芷,便沒有再問,轉而道:“你說老王妃來了這么些天,絲毫沒有跟我談論正事的模樣,你說她能一直不說嗎?或者是不是,她已經和將軍說了,但是將軍沒告訴我?”</br> 白蘇心中松了口氣,笑道:“將軍若是不想讓您知道,您裝傻充愣便是。您還希望老王妃找您,把壓力都給您啊,到時候您心軟,夾在她和將軍之間,不知道怎么為難呢!”</br> “我有那么拎不清嗎?”</br> “您不是拎不清,您心里比明鏡都通透。只是您呀,太容易體諒別人的難處,太容易原諒別人。您總說,活著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難處,可是只有體諒您的人,才值得您的體諒。將軍怕您心軟難做,所以這些日子,有意無意把您同老王妃隔開,您沒發現嗎?”</br> 蘇清歡摸摸下巴:“我發現了,可是我怕他心里也難受。你想,畢竟那是力排眾議養大他的人。賀長楷再混蛋,老王妃沒錯。可以說,沒有老王妃,就沒有將軍今日。將軍舍不得我為難,我也舍不得他煎熬。”</br>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至親不負卿?這是陸棄現在心中苦惱所在吧。</br> 蘇清歡甚至覺得,這些日子,他內心是壓抑的,急需一個出口宣泄。所以他才答應穆臣去釣魚,這何嘗不是一種宣泄?</br> 可是他不提,她便假裝不知,安然享受著他給她的安穩和平靜。</br> 蘇清歡補了一會兒覺,隱隱約約聽見白蘇和白芷在低聲爭論。</br> 白芷道:“應該叫醒夫人吧。這是老王妃召見,別說不去,去晚點都不知道上官王妃怎么挑撥呢!”</br> 白蘇冷笑一聲,道:“她那般無風不起浪的人,就是夫人沒什么錯處,她也能雞蛋里挑出骨頭,你管她做什么?夫人現在懷著小主子,貪睡也是尋常,只管這樣去回。”</br> 白芷磨磨蹭蹭不肯去。</br> 白蘇有幾分怒意,道:“她這么長時間都不找夫人,偏偏趁著將軍出去的這一小段時間找,分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br> 蘇清歡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就是鴻門宴也得去。”</br> “夫人——”聽見她說話,白蘇忙上前收起床帳,道,“是奴婢說話聲音太大把您吵醒了吧。要不您再睡一會兒?”</br> 蘇清歡搖搖頭:“不用,我洗漱下,去見老王妃。說實話,我也想單獨見見她,把話說開,省得這樣懸著,彼此都難受。”</br> 白蘇伺候她換了身家常衣裳,梳了個松松的發髻,略施粉黛,自有一分懷孕的慵懶自在。</br> “記得把我那身新做的玉脂白的衣裳和珊瑚紅八幅那裙子拿出來讓人熨好,下午我穿那身,鮮亮。”蘇清歡吩咐道。</br> 白蘇笑著答應下來,道:“世子要來,這待遇比將軍還好,您在將軍面前都那般隨意。”</br> “那自然是不一樣。他心思重,我出了這事,怕他心里難受,他又是個隱忍不發的性子。”蘇清歡道。</br> 她穿得鮮亮,精神也會顯得格外好,能讓他放心一些。</br> “這花兒不錯,給老王妃剪幾支帶去。”路上,蘇清歡見到月季開得正好,讓人剪了些帶去。</br> 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王妃竟然不在陸老王妃跟前伺候。</br> 見蘇清歡抱著花來,陸老王妃笑道:“這真真是人比花嬌。阿初,找兩個白瓷瓶插起來,一定要白瓷瓶,別的就搶了這花的顏色。”</br> 陳嬤嬤應聲而去。</br> 陸老王妃又沖蘇清歡招手:“傻站著干什么,過來坐。我年輕的時候,也好這些花花草草。可惜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正忙著穩固地位,無心這些事情。后來生了你表兄后,忙著教導他,也怕別的女人生出兒子;再后來又有了你男人,更沒有心思了……”</br> 蘇清歡虛虛在她對面坐下,嘴角露出笑意:“姨母這一生委實不易。現在總算好了,鎮南王現在威震四方,將軍提起您來,也從來都是滿滿的感激,還時常告訴我,要好好孝順您,唯恐怠慢了您。”</br> 陸老王妃“哼”了一聲道:“你也不用說好聽的哄我。我養大的孩子,什么脾性我不知道?他心里想著我倒是真的,但是他是個悶葫蘆,想什么都不待說的。”</br> 蘇清歡尷尬地笑笑。</br> 今日的陸老王妃,好像有點不一樣了。</br> 陸老王妃繼續道:“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是眼還不花。我看得出來,他把你當做心尖尖,一個重字都舍不得說。你這孩子,真是個有福的。”</br> 蘇清歡坦蕩地笑道:“您說得對,我這是傻人有傻福,遇到將軍,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br> “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陸老王妃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茶,話鋒一轉,“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今日我趁他不在找你,我的用意你已經心知肚明。”</br> 蘇清歡咬咬嘴唇,沒有說話。</br> 陸老王妃繼續道:“有句古話叫‘兄弟鬩于墻而外侮其辱’,雖然現在兩兄弟因為你鬧得不愉快,但是我希望遇到事情,兩人還是擰成一股繩,免得被人各個擊破,誰也不能得了好去。”</br> 她話鋒犀利,神情嚴肅,眼神威壓。</br> 蘇清歡斟酌了片刻,坦然地與她視線平齊道:“因為我鬧得不愉快?這話恕我不敢茍同。若要究其根本,還是王爺根本不曾尊重過將軍。將軍對王爺一心一意,我和將軍在一起已經有幾年,之前為什么沒有不愉快?您要說,王爺被華先生挑撥,但是若是王爺真對將軍信賴尊重,不管什么事情,難道不應該與他商量嗎?”</br> 陸老王妃道:“誰能想到,鶴鳴對你情深義重到這種程度呢?”</br> “如果將軍沒有對我情深義重至此,我就該死嗎?”蘇清歡語氣清冷,“若不是他對我癡情,我是不是即使自己從程宣手中逃脫,也會被王爺令人補一刀?姨母,您若是覺得他們兄弟之間,還有前情可念,那盡管找將軍來說。您不該寄希望于我以德報怨。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