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暗香幽幽,還有個溫暖的懷抱,蘇清歡想多走一會兒,卻被陸棄以不能影響休息為由勸回去了。</br> 她懷孕初期,懷相十分好,雖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前三個月讓男人做和尚沒有必要,只要溫柔些就不會有事,但是想到陸大爺的花樣百出,她決定守住這個秘密。</br> 陸棄當然更不會動她,別看他和蘇清歡說笑玩鬧,但是心里一直覺得沒有緩過來。</br> 那種失去的巨大痛苦,并沒有因為她歸來就瞬間消散,而是需要慢慢消化,直到真的確信,她回來了,安好無事。</br> 陸棄現在恍恍惚惚,覺得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就像踩在云朵之上,踩不到地面。</br> 他赤膊把穿著中衣的蘇清歡緊緊摟在懷里,感受到她的馨香和暖軟,心才一點點的平靜下來。</br> 蘇清歡被他抱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乖乖的沒有調整姿勢。她能感到陸棄多么用力,多么激動,也知道他現在還處在后怕之中,情緒難以平靜。</br> “鶴鳴,我這次沒怕。因為我知道程宣不敢殺我,最多只是宣泄宣泄,然后還要送我入宮……”</br> “不,他沒想送你入宮。”陸棄道,“他給皇上的折子中說,你生病需要暫留原地休養;若是我沒猜錯,他會找個你病死的理由,把你留下。因為他在四處找與你相像之人,想蒙混過關。”</br> 蘇清歡的心砰砰跳得厲害,原來,她的境遇那般危險過?</br> 她沒有發現,陸棄的眼中,已是驚濤翻涌——他讓人去程府,結果發現程府早已人去樓空;顯然程宣對此已有準備。</br> 蘇清歡道:“不過那時候我也怕有萬一,所以就咬了手指,在我的素帕上給你寫了封信,藏在床下,想著說不定你能看到……幸虧用不到了,但是還是找回來吧。寫得有點肉麻,明早你去跑一趟拿回來吧。”</br> 其實也沒寫什么,就跟他說要好好活著,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回來找他。</br> 捂臉。</br> 本來拿回來也沒有什么意義,但是她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能把陸棄支開一段時間。</br> 直覺告訴她,杜景找她,是十分重要的事情。</br> “好,我早起就去,等你醒了就會回來。”</br> 蘇清歡干巴巴地笑了幾聲,看來她也要早點起來了。</br> “衣裳脫了好不好?”陸棄忽然道。</br> 蘇清歡:“……你輕點,我怕孩子……”</br> “我不動你,就是不習慣你穿著衣裳,覺得抱著也不真實。”</br> 蘇清歡:“……”</br> 脫了中衣,她窩在陸棄懷中,伸手戳戳陸棄硬邦邦的胸肌:“這下真實了?”</br> 陸棄大笑,摸著她緞子一般的雪肌,那顆惶恐無著的心,終于安定下來。m.</br> 兩人都沒有什么睡意,說了半宿的話,蘇清歡才堪堪睡去,而陸棄抱著她,幾乎一夜未眠。</br> 陸棄早上離開后,白芷進來輕聲喚蘇清歡:“夫人,醒醒。”</br> 蘇清歡這才醒來,在白芷的服侍下,穿好衣裳,簡單洗漱后在外廳見了杜景。</br> “杜將軍請坐,白芷奉茶。”她休息得不錯,眼中恢復了往日神采,言笑晏晏,仿佛之前的那些驚險都沒有發生過。</br> 她穿著淺粉交領窄衫,外面是月白色的褙子,粉黛未施,卻人比花嬌,生生把桌上白瓷瓶中盛放的月季比下去了。</br> 杜景忽而覺得自己這種打量是褻瀆,低頭拱手道:“夫人,有件事情,屬下欺瞞了將軍……”</br> 蘇清歡愣了下才道:“杜將軍是想讓我給你求情?”</br> 雖然她對杜景觀感不錯,但是并不意味著,她要為他破例去干涉軍中之事;而且她實在很想知道,杜景對陸棄忠心耿耿,簡直奉后者為精神偶像,怎么會欺瞞他?再說,欺瞞了便欺瞞了,告訴自己,豈不是就是告訴陸棄?</br> 杜景搖頭:“不,屬下違抗了將軍的命令,愿意受罰。雖然羅猛帶人把您擄走,只是屬下以為,他和那五百將士有罪,但聽命行事,罪不至死,所以……”</br> “將軍下令要處死他們?”蘇清歡震驚了。</br> “將軍有令,盡數誅殺,人頭送至鎮南王府。將軍那時真是氣急了,屬下承認,與羅猛、羅淺都有故交,而且確實覺得他們罪不至死……”</br> “你怎么做的?”蘇清歡問。</br> “屬下令人把他們關押起來,想的如果您真的出事,就是他們的命,他們也得認;但是如果您安然回來了,想替他們求個情,留他們一命吧。”</br> 杜景撩袍跪下,“夫人宅心仁厚,屬下不該利用您這點來求情。可是即使羅猛知情該死,那五百將士,至少有四百八九,根本一無所知。”</br> 蘇清歡忙虛虛地扶他:“杜將軍快請起。你欺瞞將軍,這事該由他定奪,我不能說話。但是如果真是因為我的緣故,讓這么多人無辜赴死,我于心何忍?我知道了,你容我想想,怎么跟將軍提一提。不過我想問,鎮南王知道這五百個人在你手中嗎?”</br> “并不知道。”杜景道,“屬下讓人傳信給他,說所有的人已經就地活埋。”</br> 蘇清歡:“……”</br> 杜景道:“夫人有所不知,近來王爺每日都給將軍寫信解釋,您看那里——”</br> 蘇清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厚厚的一摞信放到書桌上,甚至沒有過打開的痕跡。</br> “那都是王爺來解釋求和的。”</br> “解釋什么?”蘇清歡冷笑一聲,“打人巴掌給個甜棗也就算了,他現在砍了人頭還想給人甜棗,我要不是自己運氣好,還有命吃嗎?”</br> 杜景嘴唇動了幾番,終是道:“王爺是被人挑撥的……”</br>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br> 杜景沉默了。</br> 蘇清歡覺得自己太激動,像是把火氣發到無辜的杜景身上,便有些不好意思:“杜將軍是不是覺得我咄咄逼人了?”</br> “并沒有,夫人是受害之人,我們誰都能說體諒苦衷,您不用;誰也不該這樣要求您。”</br> 蘇清歡驚訝地看著他,顯然被他的這種理解所震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