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夫人體恤。”那將軍聲音粗啞道。</br> 蘇清歡終于想起來，試探著喊道：“是羅猛將軍嗎？”</br> “正是羅某。”羅猛策馬走到馬車旁邊道，“夫人好記性，好幾年了，竟然還能記得我。”</br> “原來真是羅將軍親自來了。”蘇清歡笑道。</br> 等到在驛站投宿，羅猛來拜見蘇清歡，當然沒進門。</br> 門敞著，他在門外給蘇清歡叩頭感謝當年蘇清歡救羅麒。</br> 蘇清歡忙讓白芷去扶他，笑道：“羅將軍實在太客氣了。羅麒這兩年恢復得如何？沒有讓他習武吧。”</br> 羅猛拱手道：“按照夫人說的，沒讓他習武，找了個先生教他讀書，現在讀的有幾分樣子，反正比我這個老粗強。我爹倒是很高興，認為文人貴重，指望他光耀門楣。我倒是沒那么大期望，只要他好好活著，能像尋常人一樣娶妻生子便是！”</br> 蘇清歡點頭附和道：“確實如此。他是個好孩子，孝順上進，難得的是羅將軍開明。這次我去云南，正好再給他看看。”</br> 羅猛頓了下，笑容有些勉強：“多謝夫人牽掛，有勞夫人了。”</br> 蘇清歡只當他客氣，道：“羅將軍言重了。我走得匆忙，只聽將軍說，王爺遇刺，具體的情形卻沒有問清楚。羅將軍可否跟我說一說，讓我心中有數？”</br> 羅猛想了想后道：“我也不見到，只是大夫進進出出，說是很嚴重。華先生讓我北上請您，我匆匆忙忙帶人就出發了……”</br> “哦，原來如此。”蘇清歡點點頭，“那等到了云南我再看看便是，橫豎現在也幫不上忙。”</br> 她又再次強調了一遍，不必顧惜自己，只管趕路，羅猛應下。</br> 他走以后，白芷嘟囔著道：“奴婢怎么覺得這個羅將軍不太老實，說話的時候結結巴巴，眼睛亂轉。王爺遇刺，他一問三不知，我看就是不說實話！在您面前有什么好瞞著的？”</br> “別亂說。”蘇清歡打斷她的話，然而心里卻也覺得羅猛言辭閃爍，眼神也不敢正視自己，不知道是有什么苦衷還是單純見到自己不自在。</br> 她努力想了想，好像之前見他的時候，他沒這么不自然。</br> 但是轉念再想，那時她只是個治病的村姑，現在卻已經是陸棄的夫人，身份不同，羅猛的態度自然不同。</br> “奴婢就覺得他哪里不對。”白芷不服氣地道，“您不是說，將軍說過，他和羅淺還是兄弟嗎？您救了羅淺的事情，他怎么不提？”</br> “鎮南王是他的主子，更是天狼軍的主心骨。他出了事情，羅猛現在哪有心思想自己家的那些小事？現在這時候，就別挑這些細枝末節了。”蘇清歡很寬宏大量地道。</br> “壞了！”白芷一拍大腿。</br> 蘇清歡被她嚇了一大跳，緊張地看著她道：“怎么了？還有哪里不對？”</br> 她覺得今日之事像做夢一般，短時間內被塞入賀長楷遇刺這件大事，瞬間爆炸，炸得她現在都有些茫然。</br> 白芷說得卻不是這事，她一臉認真地道：“奴婢準備的那些雞鴨魚肉，怕是都要壞在廚房中了，真是可惜了……”</br> 蘇清歡：“……”</br> 你這樣說話容易挨揍知道嗎！</br> 可她坐了兩個時辰的車，覺得有些困乏，小腹也脹脹的，有些下墜感，便沒有與白芷開玩笑，懶懶地道：“去要些熱水來洗漱，如果驛館里有紅糖，給我沖一碗熱熱的紅糖水來。我肚子難受，葵水要來了。”</br> 白芷忽然一臉驚恐。</br> 蘇清歡連忙道：“怎么了？”</br> “夫人，奴婢收拾東西的時候，忘記給您帶那個帶子了。”白芷沮喪地道，“奴婢這丟三落四的毛病，算是好不了了。”</br> 她說的是蘇清歡用棉花縫的“天使”。</br> 蘇清歡：“……不要緊。包袱里的衣裳，有沒有新的棉襖夾襖，拆點棉花出來，我晚上……”</br> “這么熱的天，奴婢沒有給您帶那些。”白芷恨死自己了，“奴婢這就去外面找找，看能不能有。晚上奴婢不睡覺也要幫您做出來新的！”m.</br> 蘇清歡見她臉急得紅通通的，笑道：“又不是什么要緊的大事，我這幾日都難受，約莫著快來了，但是不也還沒來？出去找找，肯定能找到。實在找不到，就跟羅猛說，路過集市的時候去買點棉花來。”</br> 如果就是慘烈地來了，反正在馬車里，大不了……算了，不能想了……肯定來得及！</br> 白芷卻覺得很過意不去，替她弄來紅糖水后，自己跑到外面去找棉花，找了一大圈卻沒有找到干凈的新棉花，歉疚的一晚上都沒睡好，惴惴不安。</br> 再說陸棄，桌案上放著半籃草莓，不少已經被碰的不像樣子，他卻舍不得扔，看了半晌之后，站起身來去巡營——今晚沒有她，他睡不著了。</br> 她在莊子的時候，因為知道隨時想見都能見到，所以即使想，也還是覺得她在身邊；現在卻不一樣，一去怕就是數月，陸棄發現自己不能想到這里，一想便覺得日子煎熬。</br> 希望她路上一切順利，到達之后表兄也能夠轉危為安。</br> 蘇清歡睡得也不安穩，喝了一大碗熱熱的紅糖水，除了跑兩趟廁所外，竟然絲毫沒有緩解小腹的不適，直到凌晨才勉強睡去。</br> 沒睡多久就被白芷喊起來：“夫人，該起床了。”</br> 蘇清歡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頭嗡嗡地疼，按著太陽穴道：“趕緊收拾一下。”</br> 白芷見她面色有些不對，上前摸了摸她額頭，又是驚訝又是心疼道：“夫人，您發燒了。怎么就發燒了？是不是昨天太累了？”</br> 蘇清歡勉強笑道：“才走了小半天，哪里就累了。是昨天早上我就去池子里泡，頭發沒干就見風了吧。沒事，我藥箱里有藥，回頭吃幾粒便沒事了，別咋咋呼呼耽誤行程。”</br> 說完，她伸手搭上自己的脈，想看看到底是風寒感冒還是風熱感冒。</br> 結果，她瞬時震驚。</br> 白芷見她呆若木雞的模樣，嚇得快哭了，撲過來道：“夫人，您怎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