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如你所見,昨日我是故意的?!崩罨劬谔K清歡面前竹筒倒豆子,交代了個清楚。“他是太子,未來的國君,和他交好,對西夏有好處,對母親和哥哥都有好處。”</br> 蘇清歡用湯匙慢條斯理地舀著燕窩粥,突然抬眼看她:“決定了?”</br> 李慧君在她干凈明澈的凝視中,忽而慌亂,覺得有些東西似乎從指縫中像流沙一般飛快地流逝。</br> 未曾擁有,卻已經失去。</br> 她咬唇點頭:“決定了?!?lt;/br> “將來你遇到良人,再想起這段,可能做到無怨無悔?”蘇清歡到底多問了一句。</br> 遇到對的那個人,才會后悔曾經在渣男身上消耗了太多感情。</br> 而李慧君付出的,可能是身體的代價。</br> “我不知道?!崩罨劬\實地道,明明在笑,眼里卻依稀有水光閃動,“可是表姐,我其實沒什么選擇?!?lt;/br> 懦弱的哥哥,有心無力的母親,所有的逆襲,系在她的身上。</br> 美貌、身體,每一樣都是她的武器,必須全部押上。</br> 蘇清歡沒有做聲,小口啜著燕窩粥。</br> “表姐有表姐夫,所以哪怕對著太子也可以言辭激烈,可是我什么都沒有?!?lt;/br> “昨晚,你是有備而來。”蘇清歡一針見血地道。</br> 所以,請不要裝無辜和別無選擇,現在是你盤算太子,不是太子強要你。</br> “是?!崩罨劬孤食姓J,“一步看百步,表姐覺得是我犯賤,可是我必須要抱一條大腿,否則以后大難臨頭,束手無策,誰又會幫我?我從來沒指望過任何人,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不會。”</br> “你不指望太子,為什么要這么做?”蘇清歡冷哂。</br>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用自己做籌碼的行為,自珍自愛,乃是人生第一要義。</br> 多年以后,蘇清歡再想起這段,百感交集。</br> 此時的她,其實用無知肆意評價別人的苦難,只有后來親身經歷,才明白只是她一直以來活得太幸福,沒有強烈的意念要去維護什么,報復什么。</br>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替你忍辱負重。</br> 現在的李慧君,將來的她,都是。</br> “當下我需要他,但是我不知道是否長久?!崩罨劬脑缁酆屠潇o令人驚嘆,“表姐,我知道你不屑一顧,可是眼下我必須這么做。你放心,我絕不會吐露身份,不會給你和表姐夫添亂?!?lt;/br> “你考慮好,自己不后悔便是?!碧K清歡道,“還有,你如果捅了簍子,我不認為將軍會看在你我親戚的面上護著你,好自為之?!?lt;/br> “是,我知道?!崩罨劬挠牡氐?,“表姐夫能護著的女人,唯有表姐而已?!?lt;/br> 不知為何,蘇清歡從這話里,聽出了羨慕和幽怨。</br> “還有一件事,”李慧君繼續道,“表姐夫對表姐的心意,實在令人動容;只是太子到底是太子,昨日的事情,表姐還是多勸勸表姐夫,讓他忍下吧?!?lt;/br> 她說得并沒有什么問題,可是蘇清歡卻覺得有些刺耳。</br> “表姐小心些,我覺得那個程宣,看你的眼神十分不善。他比太子更可怕?!?lt;/br> 這個小姑娘,察言觀色的能力,令人嘆服。</br> 蘇清歡淡淡道:“嗯,你也小心他些。為了報復我,怕是無所不用其極,不要誤傷了你。不管怎么說,昨晚多謝你維護我。”</br> 李慧君不閃不避地看著她的眼睛:“表姐,母親說,讓我不許與你為敵。雖然我做事有目的,但是并不瞞著你,也不會挑釁你,你放心?!?lt;/br> 蘇清歡道:“我信,至少現在我信?!?lt;/br> 李慧君忽然展顏一笑:“是,塵世浮沉,將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好呢?”</br> 眼神清亮,神情坦蕩。</br> 蘇清歡有些喜歡上她,隨即心里一震——這個小姑娘,實在會拿捏人的心理。</br> 自己不信她,覺得她狡詐、心機深沉,她就要撕開表面給她看內里。</br> 自己與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br> 吃過飯,蘇清歡還是決定繼續去軍醫處。</br> 趁著溫雁來還在,她得多求教求教。</br> 溫雁來見了她,笑著道:“沒事吧。”</br> 蘇清歡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昨晚的事情,道:“沒事,誤會而已,不想還驚擾到你了。”</br> 溫雁來搖搖頭道:“沒有驚擾,只是很生氣。身居高位不知檢點,令人鄙夷。今日你來之前,軍醫處的屋頂都快被人掀了……”</br> 他壓低了聲音,眼中笑意流轉:“不少士兵都義憤填膺,喊著要去宰了太子。”</br> 蘇清歡掩唇而笑:“夸張了,真沒事。來,我給你再把脈試試,我昨晚忽然想到了兩味藥材,覺得可以嘗試一下。”</br> 南星望著蘇清歡的兩只眼睛都放光。</br> 之后的幾天,風平浪靜,若不是多了許多太子的侍衛,蘇清歡都有一種他們沒來的錯覺。</br> 白芷這個包打聽回來說,李慧君現在和太子關系極為親近融洽,太子公然帶著她去巡視軍務,甚至登上了城樓。</br> 要知道,那個位置,根本就不允許女人上去。</br> 白芷很八卦,說李慧君只是吊著太子,揩油占便宜是有的,但是沒有真的得到她。</br> 這倒讓蘇清歡對她的手段刮目相看。</br> 吊住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容易,但是對太子這樣歷盡千帆的情場老手來說,太不容易。</br> 和他講感情?開玩笑,他感興趣的,只有年輕新鮮的身體罷了。</br> 但是李慧君做到了。</br> 說實話,蘇清歡很好奇,但是又沒辦法去問李慧君,只能偷偷猜測。</br> 陸棄聽她提起倒是不屑:“只是沒得到那里,不一定有多少其他手段侍奉呢?!?lt;/br> 蘇清歡想起從前和陸棄沒羞沒臊的時候,頓時面紅耳赤。</br> 陸棄看見她的深情,哈哈大笑:“呦呦,你想到哪里去了!不過說起來,我也真有點懷念呢!”</br> “滾滾滾!”</br> “不鬧你了,去送夜婉清的人已經回來。”陸棄道。</br> “那就好?!?lt;/br> 陸棄騙太子說夜氏把人救走了,太子這些日子一直揪著不放呢。</br> “表哥收了她。”</br> “哐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