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放下筷子,眉宇間隱有苦笑:“不害怕?”</br> “怕什么!”蘇清歡沒好氣地哼哼道,給他夾了個鴨腿,“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什么可怕的。你打仗我就在軍醫處給師叔祖幫忙,你不打仗,我就偷溜回來給你做飯,就像現在,有什么好怕的?”</br> 陸棄看著她理所當然的樣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br> “你要是楚霸王,我就做虞姬。呸呸呸,這個不吉利。”蘇清歡自言自語地道,“你做范蠡,我做西施,也不好……”</br> 她絞盡腦汁地想,最后垂頭喪氣:“怎么就沒什么好的!”</br> 陸棄見她的模樣哈哈大笑,摟過她來:“那就讓我們做好的給后人看。”</br> “行,一言為定。”蘇清歡調皮地沖他眨巴眨巴眼睛,“我想給太子下點瀉藥!”</br> “我想讓他明天摔斷腿。”陸棄冷冷地道。</br> “不要了。”蘇清歡忙擺手,“你都有計劃,按照計劃來,不要橫生枝節。不過月余,咱們忍耐一二,以后我離他遠些就是。”</br> “今日之事,不是你的錯,他算計好的,不會讓你躲過去。”陸棄臉上陰云密布。</br> “如果不是程宣慫恿,他不至于剛來就如此挑釁。”蘇清歡認真地分析道,“可是我現在有點想不明白了,程宣為什么要這樣做?單單只是為了報復你我?”</br> 陸棄手指敲著桌面:“你繼續說。”</br> “你的脾氣,他應該領教了。把你逼急了,為了我,什么事情你都做得出來。”蘇清歡冷靜沉著道,“如果太子對我有不軌之心,你揭竿而起都有可能,到時候他跟太子一起,也跑不掉。他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可是我覺得,他還是在故意挑釁。”</br> 陸棄道:“你也想到了。”</br> 蘇清歡眼睛一亮:“你也這么想?是不是很有問題?我了解他,從來不做沒有成算的事情。他敢這樣,必然還有后招。”</br> 她怎么隱隱覺得,程宣就是在逼反陸棄?</br> 可是這對他有什么好處?</br> 陸棄手握重兵,加上賀長楷,對上風雨飄搖的大靖,勝算應該是極大的。</br> 到時候,他又能得到什么好處?</br> “我懷疑,”陸棄沉聲道,眼中似有驚濤暗涌,“他與八王爺有關聯。”</br> “是八王爺想逼反你,然后坐收漁人之利?”蘇清歡驚呼一聲。</br> “八九不離十。”</br> “那怎么辦?”蘇清歡想起那個態度溫和、氣質和藹的八王爺,不寒而栗。</br> 那是一個比程宣還可怕的小人。</br> 因為不了解,因為更年長深沉,所以更可怕。</br> “有人在京城中,幫我們做著同樣的事情。”陸棄眼底閃過冷光,“現在就看誰更沉不住氣了。”</br> “你的意思是,鎮南王也在逼八王爺先反?”</br> 看到陸棄點頭,蘇清歡著急地拉住他袖子:“那錦奴呢?穆嬤嬤和我師傅他們怎么辦?”</br> “你別擔心,因為成王的緣故,皇上現在也不是毫無防備。八王要謀反,逼宮可能性并不大。”</br> “要打持久戰?”</br> “對。這個說法很恰當,持久戰。”</br> 蘇清歡不好意思地撓頭,歷史政治學得好,沒辦法。</br> “那到時候會有足夠的時間救他們出來。”她點著頭道,“現在出來不現實,尤其錦奴。”</br> “但是也很緊迫,不過你放心,我會安排好。”陸棄安撫道,“今日是不是受了很大驚嚇?”</br> “沒有沒有。”蘇清歡笑著道,“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又有那么多人護著我,我根本不害怕,只想著要不要給他下點藥。”</br> “調皮。”陸棄道,“委屈你了。”</br> “委屈什么?”蘇清歡翻了個白眼,“反正你千萬別一時腦子發熱,不顧大局。以后日子還長著呢,得為你我將來打算,還有孩子……”</br> “你有了?”陸棄驚訝地睜大眼睛,目光投向她的肚子。“好像是大了點。”</br> “陸棄!”蘇清歡怒了,拍著肚子,“是飯,這都是飯!”</br> “知道了,逗你的,飯桶。”陸棄大笑。</br> 蘇清歡哼了聲,站起身來倒了水,吃了避子藥,嘟囔道:“總是忘記吃,這樣下去早晚出事。”</br> “吃了就不怕了。”陸棄走過去抱起她扔到厚厚的褥子中,一邊解著腰帶一邊道。</br> 翻云覆雨,一室春光。</br> 云消雨歇,蘇清歡趴在床上,手指都懶得動一下。</br> 饜足的陸棄伸手要來抱她去洗澡,就聽她懶洋洋地用能滴出水來的聲音撒嬌道:“別,別,腰斷了,讓我緩緩。”</br> “好。”陸棄拉過被子蓋上她。</br> “熱。”</br> 陸棄又耐心地將被子拉開些許,只給她蓋住腰部。</br> “你說,”蘇清歡歪頭看著他道,“李慧君現在在想什么?她真的會貼上太子?”</br> “操心。”陸棄看她趴在床上,壓得那兩處都不像樣子,拉起她抱在懷里,心疼地揉揉,“管好你自己就是。”</br> “別動!”蘇清歡大吼一聲,卻被他提起來扔到浴桶中。</br> 到洗完出來的時候,滿地都是水,她閉著眼睛,沉沉睡了過去。</br> 陸棄坐在床邊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張的小嘴,怎么看都看不夠。</br>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替她蓋好被子,站起身來走出去,對值守的白蘇道:“明日夫人出去的時候謹慎些,別叫她,讓她睡到自己醒來。”</br> “是。”白蘇低頭道。</br> 陸棄提步往自己營帳走去,連夜召集幾個心腹議事,直至天明。</br> 蘇清歡實在太累,睡到日上三桿才起來,揉著惺忪的雙眼,打著哈欠道:“這一覺睡得很舒服。”</br> 白蘇笑道:“夫人餓醒了吧。奴婢給您熬了燕窩粥,起來用一些吧。”</br> 蘇清歡不好意思讓她看見自己身上的痕跡,見她上來收帳子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br> 白蘇會心一笑,退了兩步,換了話題道:“李慧君來了兩趟找您了,看起來很著急。”</br> “哦?你去叫她來。”蘇清歡沉吟片刻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