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一本正經地屈身行禮:“將軍回來了!將軍辛苦了!”</br> 說完,自己有些繃不住了,肩膀一抖一抖,笑得花枝亂顫。</br> 陸棄比狗,真的很貼切了有沒有!</br> 陸棄“哼”了一聲,也不喊她起來,龍行虎步過來坐在羅漢床上,冷眼看著她。</br> 在蘇清歡身后一起行禮的白蘇,抬頭看向陸棄,眼中有自責之色,輕輕搖了搖頭。</br> 陸棄接收到這個小動作,面無表情地道:“都退下。”</br> 白蘇、白芷應聲行禮退下。</br> 蘇清歡看兩人身影消失在營帳門口,站起來慢慢走過來,滿臉堆笑,伸手給陸棄捏著肩膀:“今日累壞了吧。我給你按按,回頭再給你拔罐松散松散?”</br> “讓你起來了?”陸大爺還是不高興。</br> “那我不起來,心疼得不還是你?”蘇清歡臉皮厚得城墻一般,“在我們那里,有一種說法,狗是人最忠誠的伙伴。忠誠,最忠誠!咱們對彼此也是,對不對?”</br> 不能背后說人閑話啊,下次說的時候一定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行,失策啊失策。</br> “少轉移話題。”陸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別想蒙混過關。”</br> “那,”蘇清歡視死如歸地道,“反正我話說了,也被你逮了個正著,你說怎么辦吧。”</br> “等去莊子里收拾你。到時候沒有旁人,我不給你留臉。”陸棄惡狠狠地道。</br> “我說剛開春去什么莊子,原來你是存了這樣齷齪的心思。”蘇清歡大聲控訴,“我可不去。”</br> “由不得你!”陸棄把人拉過來坐在膝蓋上,換了話題,“今日干什么了?”</br> “調香,閑話,被狗嚇了一跳。”蘇清歡實話實說,“人送走了?帶回來了?我出去安排下?”</br> “不用,有人安排。”陸棄摟著她的腰,笑罵道,“狗有什么可怕的?你要是……”</br> “將軍,夫人,李慧君求見。”白蘇的聲音在營帳外面響起。</br> 蘇清歡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棄:“今日做什么好事了,這才剛進我營帳人家就找了來?”</br> 陸棄狠狠在她腰間掐了一把:“再說一遍?!把白芷叫進來,讓她——”</br> “開不起玩笑。”蘇清歡笑道,從他膝上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裳,又扶了扶鬢發,指著床帳道,“先坐到那后面去。”</br> 陸棄是她的,一眼都不想給李慧君看。</br> 天色這么晚還來,不知道避嫌兩個字怎么寫的嗎?</br> 陸棄拿了卷書坐到床上,放下了帳子。</br> 蘇清歡見帳子后面影影綽綽,心里暗想,要是李慧君真是那般心思,見到這種場景會怎么想?</br> 她坐到椅子上,懶洋洋地道:“進來吧。”</br> 李慧君進來,身后跟著李妙音。</br> 她看到床帳似乎愣了下,隨即很快調整,面色如常地道:“這么晚來,打擾表姐了。”</br> 蘇清歡干咳一聲,道:“你初來乍到,我染了風寒招待不周,多多見諒。坐吧。白蘇,上茶。這么晚了,有事嗎?”</br> 陸大爺還等著她,沒工夫跟她轉彎抹角的。</br> 李慧君坐下,看著蘇清歡坦率地道:“我剛來,本來說好只是丫鬟身份,表姐卻給我安排了伺候我的丫鬟,我如何敢當?我心里感激,但是看到是妙音,就忍不住笑了。表姐,妙音是我的人,當初戰尋音為了討好戰將軍,來這里替我娘尋醫,卻受傷被捕。我不想欠戰家人情,便派妙音混進來,想辦法打聽他的消息。可惜之后也沒有機會救他。我本來想讓妙音回去,卻因為母親的病焦心不已而忘記。”</br> 她聲音輕松,帶著“竟能如此巧合”的愉悅。</br> “表姐,你不知道,妙音是我的左膀右臂,就像白蘇、白芷姐姐對你一樣。”</br> 蘇清歡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竟然是這樣?”</br> “是啊是啊。”李慧君聲音中帶著小姑娘般的明快,招招手道,“妙音,你快過來給表姐磕頭。”</br> 妙音聽話地過來磕頭行禮,道:“夫人原諒奴婢隱瞞……”</br> “沒關系,各為其主。不過現在我和你主子都是一派的。”蘇清歡寬和地道,“既然你們是主仆,那現在在一起,有你照顧你主子,我也放心許多。”</br> “表姐,我今日就是見了妙音,想起沒跟你坦白,所以急急便來,打擾了你和表姐夫休息。沒事我先回去,明日再來找你。”李慧君站起身來告辭。</br> 蘇清歡讓白蘇送她們主仆回去。</br> “你說她是哪里看出來,李妙音露餡的?”蘇清歡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你看她裝得倒像,忘了這事,呵呵;你聽她,語氣間和李妙音情同姐妹似的,卻讓她用那種方式進來……”</br> 嘖嘖,塑料花姐妹情也不如。</br> “不用那種方式,還可能混進來?”陸棄伸手彈了彈銀香囊,里面的香灰晃了晃,卻穩穩地沒有漏出來。“李慧君從前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以為她的丫鬟真渾水摸魚進來了,還利用你的心軟成為你親近之人。但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不是太蠢,就應該想明白。你是心軟,但是卻不是對他們西夏人。索性趁機說開,把這個丫鬟收回去。”</br> “小小年紀,心眼倒是不少。”蘇清歡撇撇嘴。</br> “不用管她,有人盯著她。你明日趕緊收拾東西,我帶你去莊子里。”</br> 蘇清歡斜眼看他:“我怎么覺得你這么急不可耐?難道要把我賣了換銀子不成?”</br> “不賣,賣了沒得用。”陸棄哼了一聲,“收拾收拾,用起來更順手。”</br> “呸!”蘇清歡翻身壓住他,兩只手往外拉他的耳朵,“反了是不是!老實交代,到底想帶我去做什么!”</br> “你就當我有事求你幫忙吧。”</br> “什么事?”</br>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無論蘇清歡再如何死纏爛打,陸棄就要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肯再泄露。</br> 很快,軍中便傳出了陸棄生風疹的消息,說要在營帳中休息幾日,不能見人。m.</br> 但是實際上,陸棄帶著蘇清歡,天色未亮便騎馬離開了軍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