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看了兩眼，伸個懶腰站起身來道：“今日飯食果然豐盛了不少，來，咱們吃飯。”</br> 白芷忙端來水伺候她凈手。</br> 吃了幾口，索然無味，外面的喧囂與營帳內(nèi)三人的靜默無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br> 蘇清歡眨巴眨巴眼睛，放下筷子道：“我給你們倆講個笑話吧。”</br> 白蘇笑著道：“姑娘可不能講那種。”</br> “哪種？羞羞的？”蘇清歡擠眉弄眼道，“不不不，今日咱們講個御夫有道的。話說，從前有個大將軍，十分懼內(nèi)，妻子吼一聲，他立刻就能瑟瑟發(fā)抖……”</br> 白蘇抿嘴笑。</br> 白芷很較真，質(zhì)疑道：“都做到大將軍了，比如咱們將軍這種，怎么還可能懼內(nèi)？將軍夫人應(yīng)該怕他才對啊。”</br> 蘇清歡挑挑眉：“那你覺得我怕將軍還是將軍怕我？”</br> “當然是您怕將軍了。”白芷理直氣壯地道，“您看每次您將軍一瞪眼睛，您就得賠小心。”</br> 蘇清歡哈哈大笑：“白芷啊白芷，你什么時候能長大？你和你白蘇姐姐，明明只差幾個月，你看她和李承影，魚傳尺素，郎情妾意，你卻跟個孩子似的長不大。我和將軍……算了算了，快吃你的肉，我繼續(xù)講！”</br> 說話間，她把紅燒肉推到白芷面前。</br> 白蘇面紅耳赤，嗔怪道：“奴婢什么都沒說，您做什么要拉扯奴婢？”</br> “我的錯我的錯，你吃魚。”蘇清歡大笑，“沒有外人嘛，來，繼續(xù)講。話說大將軍如此懼內(nèi)，手下之人看不過去呀。有一天他在校場練兵，有幾個屬下就攛掇他，‘大將軍，夫人如此兇悍，您夫綱不振，這可不行。我們給您出個主意，今日您點上二百將士，咱們?nèi)ツ锝o您壓陣，嚇嚇夫人，好讓她知道敬畏。’”</br> “大將軍心里慫，可是又好面子，被人趕鴨子上架，當真帶著兩百號人，浩浩蕩蕩地回府了。”</br> 蘇清歡講得眉飛色舞，繪聲繪色。</br> “然后呢？”白芷急急地問。</br> “將軍夫人的丫鬟見到這陣仗嚇壞了，連忙進去稟告夫人，咋咋呼呼跟你似的，‘夫人，夫人，不好了，將軍帶著屬下，氣勢洶洶地來啦！將軍騎馬已經(jīng)闖過二門了！’”</br> 白芷不服氣：“奴婢才不會那樣。奴婢大刀一橫，擋在二門，看哪個敢進來！”</br> 蘇清歡大笑：“好好好，你厲害。話說那夫人，氣定神閑，讓人敞開門，緩步出去，站在廊下疾言厲色地道，‘李狗蛋，你想干什么！’那將軍看她眼神，屁滾尿流地從馬上滾下來，作揖行禮，‘為夫特請夫人閱兵’。”</br> 白蘇、白芷大笑不止。</br> “吃飯吃飯。”蘇清歡自己笑夠了，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香菇瘦肉粥。</br> 還沒放到嘴邊，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像是許多人在行軍，踏步聲音整齊劃一。</br> 蘇清歡面色頓時變了：“是西夏來襲了嗎？”</br> 她想給自己兩記耳光，大過年的，說什么閱兵，瞬時就打臉了。</br> 可是眼下也不是糾結(jié)這個的時候，她放下勺子，快步走到門口，白蘇白芷緊緊隨著她，面色凝重。</br> 白蘇掀開簾子，主仆三人瞬時驚呆了。</br> 外面燈火通明，陸棄一身戎裝，站在當中，眉眼間俱是笑意。</br> 他身后跟著整整齊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將士，眼神齊刷刷地看向蘇清歡。</br> 蘇清歡甚至還看到了羅淺混在眾人之中。</br> “這是怎么了？”蘇清歡傻乎乎地問道。</br> 如果是出事，眾人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神色；可是好端端的，難道陸棄來請她閱兵？</br> 捂臉。</br> 陸棄清了清嗓子：“開席之前，劉均凌他們提議，讓你也來跟眾將士一起熱鬧熱鬧，你意下如何？”</br> 劉均凌的內(nèi)心：明明是你寫好的劇本，為什么要讓我背鍋！</br> 煞費苦心安排，現(xiàn)在又輕描淡寫，劉均凌表示十分鄙視陸棄的追求方式。</br> 蘇清歡瞬時紅了臉。</br> 原來是請自己去和他們一起，可是要這么大張旗鼓嗎？</br> 這猝不及防的，她覺得很倉惶啊！</br> 可是畢竟多年教養(yǎng)在那里，更見過世面，蘇清歡沒有露出手足無措的模樣，靜靜站在那里，含笑看著陸棄。</br> 燈火之下，她穿著半舊的月白色衣裙，眉眼如畫，嘴角微挑，儀態(tài)從容，落落大方。</br> “好。”朱唇輕啟，她答應(yīng)下來。</br> “回去換身衣裳，要那套芙蓉色廣袖錦服。”陸棄笑道，“我喜歡你穿那身。”</br> 蘇清歡頷首，這才明白為什么他對自己的穿著那般上心，原來是不動聲色地暗示自己要好好打扮。</br> 陸大爺學(xué)壞了，從哪里學(xué)得這么浪漫的招數(shù)啊！</br> 招架不住，招架不住。</br> 本來男色當年，她都已經(jīng)如癡如醉，這下好了，徹底淪陷。</br> 蘇清歡掐了自己手心一把，端著姿態(tài)轉(zhuǎn)身進去。</br> 可是白芷一放下簾子，她就低聲跺腳道：“沒有任何準備，我這，這怎么辦？”</br> “快，姑娘，換衣裳，梳妝打扮啊！”白蘇急急地道，“白芷，你把首飾盒子打開，姑娘，奴婢重新給你梳頭。”</br> 外面成千甚至上萬的人等著她梳妝打扮，蘇清歡壓力山大。</br> 陸棄什么時候開始盤算這驚喜的呢？貌似驚大于喜啊！</br> 一直以來，他占有欲極強，肯定不高興自己暴露于人前，今日怎么……也對，他把地虎軍的這些將士當成兄弟，今日既然是家宴，他希望自己出席，大概也是希望帶自己正式見見他們。</br> 蘇清歡坐在椅子前，任由白蘇、白芷手忙腳亂地打扮自己，腦海中無數(shù)念頭涌現(xiàn)。</br> “不用涂胭脂了。”蘇清歡擺擺手。</br> 還嫌她的臉不夠紅嗎？</br> “就最簡單的發(fā)髻，挽起來就行。”</br> 白蘇顯然壓力也很大，手都發(fā)抖了，替她松松挽了個飛天髻，斜插兩支赤金鑲寶花簪，看起來輕松而適意。</br> “是不是不夠端莊？”白蘇有些慌。</br> “很好了。”蘇清歡站起身來，自己快速脫下外裳，穿上陸棄指定的那身衣裳，外面找上孔雀紋大紅羽緞披風(fēng)，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