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我心里想過很多事情,但是從來沒跟你說過。”陸棄側頭看著她,眼神專注而繾綣。</br> “比如呢?”蘇清歡諄諄善誘。</br> 她知道,她在他面前,心里不藏事情,更不藏感情;可是陸棄是個內斂之人,多數時候,他做得多,說得少。</br> 對此,陸棄曾經數次表達過歉疚。</br> 但是蘇清歡覺得,男人要是絮絮叨叨,就太娘炮了。</br> 在她眼中,陸棄多說一分就聒噪,少說一分則沉悶,現在是不多不少正正好。</br>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如此。</br> “我想等你生辰或者過節的時候給你做頓飯,像你每次精心替我準備那樣。”陸棄道,“我想帶你去草原看看,你喜歡馳騁,定然會喜歡那里的風景;我想給你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嫁給我,把你寵成所有女子欽羨的模樣……”</br> “傻子。”蘇清歡眼角微濕,情緒從眉眼間泄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們只要在一起,不在乎誰多做些,誰少做些,也不在乎在哪里,更不在乎別人眼光。”</br> 一直以來,他對明媒正娶的執念,遠遠超過了她。</br> 在這件事情上,他迂腐得像個酸儒。</br> “我知道,是我太在乎你,舍不得你就那般無聲無息地跟了我。”陸棄點頭,“從前你也說過不在乎,我只當你年幼不懂事,現在想想,原來是我著相了。”</br> “怎么忽然就想起來這事?”蘇清歡有些奇怪。</br> “因為我之前見慣生死,但是沒見過死得這般沒有任何癥狀的人。呦呦,說出來你可能會嘲笑我,我今日真的害怕了。我害怕有一日,我也這般,來不及交代一句話……”</br> 蘇清歡捂住他的嘴,因為想到那情景而淚盈于睫,嘴上道:“你別胡說八道。千萬人之中有一二而已,別往自己身上套,不吉利。”</br> 她其實也怕。</br> 她見過的生死更多,見過更多意外,從來都知道,意外和明天,不知哪個先來。</br> 所以她愛便愛了,不顧一切,爭分奪秒。</br> 她受不了保留,受不了等待,恨不得身與心,靈與肉,都與他緊緊相連,珍惜當下,期待未來;而即使上天殘忍,不許他們未來,至少曾經刻骨銘心地愛過,奮不顧身的投入過。</br> 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一個人,讓自己失去所有理智,只想縱情去愛。</br> 蘇清歡不想克制,她兩世那么努力,努力學習,努力工作,不敢放松,不就為了能有這樣肆意愛的權利嗎?</br> 投入去愛,就像不會受到傷害;而有一天,即使受到傷害,她也可以大哭一場,從頭再來。</br> 歌詞不是說嗎,“我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br> 陸棄把頭埋在她的鎖骨處,悶聲道:“呦呦,我真的怕了。”</br> 在天命面前,人力渺茫如蜉蝣。</br> “你太放大這件事情了,”蘇清歡笑笑,伸手抱住他,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脊背,像安慰孩子一般,“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br> 他是人人敬畏的冷面閻王,在她面前,時而是暴走的狂龍,時而是溫柔的情人,時而是寵溺的父兄,更有時候,像現在這般,脆弱得像個孩子。</br>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這一日,會改變他們一生的軌跡。</br>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這也是軍中一年一度的狂歡夜。</br> 蘇清歡本想著陸棄晚上設宴陪將士們,自己不吃醋,就中午和他一起吃飯應應景。因此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剪窗花,貼年畫,又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還溫了酒,打算陪他小酌幾杯。</br> 臨近午時,她得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讓白蘇去喊陸棄,還神秘兮兮地讓她保守秘密,期待陸棄來的時候能被營帳里的新年氣氛感染。</br> 待到白蘇回來,她笑瞇瞇地摸摸耳邊的明月珰:“將軍這就來了?我這耳墜子,是不是太搶眼了,端莊嗎?”</br> 青天白日的,總不要吃著吃著滾上了床,羞澀!</br> 白蘇支支吾吾地道:“那個,姑娘,大將軍正在議事,奴婢沒敢讓人通報。”</br> “議事?”蘇清歡愣住了,“今日還議事?”</br> “嗯。”白蘇點點頭。</br> 她沒敢說,陸棄其實見了她,頭都沒抬,就讓她回來告訴蘇清歡,他沒有時間。</br> “哦,大事要緊。”蘇清歡悵然若失,嘆了口氣道,“那咱們吃吧。”</br> 白蘇面上有些難過。</br> 蘇清歡很快開解了自己,爽朗一笑:“咱們自己,過年就不得吃頓好的了嗎?來來來,你們照顧我一年,反正將軍不來,今日咱們不分什么主仆,坐一桌熱熱鬧鬧吃一頓。晚上的時候去問問有沒有煙花,他們的筵席有什么意思?咱們一起放煙花才高興呢!”</br> 粘人可不是好習慣,蘇清歡,你要爭口氣呀!</br> “那奴婢們就放肆這一回兒。”白蘇掩唇而笑,把眼中的情緒隱藏好。</br> “奴婢在廚房的時候,就看著那糖醋魚流口水呢。”白芷也附和道。</br> “老實交代,你的口水有沒有流到鍋里?”蘇清歡哈哈大笑。</br> 其實想開了,除夕也不過尋常一天。</br> 陸棄日理萬機,晚上還要設宴,自然把所有的活計都擠到現在。說不定他現在正在布防或者緊張地維穩呢。</br> 蘇清歡貪杯,多喝了幾杯黃桂稠酒,覺得暈暈乎乎,不勝酒力,到床上睡去了。</br> 醒來的時候,營帳里已經掌燈,她揉著眼睛道:“我這是睡了多久了?”</br> 白蘇忙調了蜜水上前喂她,笑道:“已經是酉時三刻了。您再不醒,奴婢們也要喚您起床了。這下,守夜您都不能再困了。”</br> 蘇清歡就著她的手抿了兩口蜜水,打了個哈欠道:“外面亂糟糟的,他們的宴席已經開始了?”</br> 白芷掀開簾子進來,手里拎著兩個四五層的大食盒,進來就放下往手心哈氣,跺腳道:“今天外面是真冷,滴水成冰的,他們在外面吃席,也不嫌冷,那湯湯水水都得帶上冰碴子。”</br> 蘇清歡大笑:“眾人在一起,就是吃個氣氛,哪個缺這一口飯菜?”</br> 白蘇放下杯子,打開食盒,一樣一樣地把飯菜撿出來放到桌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