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又道:“本來是怕她亂說話,現在……”</br> “現在我的身世人盡皆知,也無所謂了。”蘇清歡按下心中震驚道,“替我謝過明大人?!?lt;/br> 送走也好,省得她想起這件事情就惴惴不安,就怕紅袖在明家興風作浪,她會覺得很內疚。</br> 看來,還要提醒杜景,把當年柳家的事情徹查一下。</br> 還有,楚逍遙怎么什么都想摻和?這事情也是八王爺授意?</br> “阿璇今日怎么沒來?”明珠的話打斷了蘇清歡的思緒。</br> “她今日懶的動?!碧K清歡笑道,“月份大了,天氣冷,她又嬌貴慣了,一大早讓丫鬟出去買點心,順路去府里說了聲?!?lt;/br> 明珠眼中有欽羨之色閃過,低頭撥動了下火盆里的銀霜炭,道:“她是個有福氣的,蕭煜把她放到手心里捧著,這么多年都沒變過。”</br> 自從她和離之后,幾乎從不談及感情問題,蘇清歡隱隱聽出些不一樣的嘆息,立刻想到了竇璇的話。</br> 難道,明珠是想說蔡老板?</br> 果真,明珠繼續道:“可嘆我現在才知道,與其選擇自己所愛,不如選擇愛自己的人,一生無憂。當年蕭煜名不見經傳,雖然現在聲名也不顯,但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才能。這次西夏之役后,定能和秦放一起名揚天下。”</br> 蘇清歡仍然沒敢接話。</br> 明珠忽而道:“清歡,你說男人的家世重要嗎?你不在乎對吧,秦放當初和你在一起時,你也不知道他的身份?!?lt;/br> 蘇清歡勉強笑笑,干巴巴地道:“我自己從前是剛脫賤籍的平民,和他當時的身份,只能說半斤八兩。后來,雖然他恢復了身份,但感情已生,再者抬頭嫁人低頭娶媳,這也算正常。從來只有說男人吃軟飯,沒人說女人吃軟飯。”</br> 明珠也是七竅玲瓏心,看著蘇清歡,率直地道:“你知道蔡老板的事情了?”</br> 蘇清歡斟酌了下,道:“只知道他好像在向你示好?!?lt;/br> “你覺得如何?”</br> 蘇清歡抿了抿嘴唇,認真地道:“我對他觀感不是很好?!?lt;/br> “你了解他?”</br> “不算了解,但是他家情況比較復雜,兄弟眾多,互相踩著上位,又是商戶之家,沒什么規矩?!?lt;/br> 之所以兄弟眾多,就是因為蔡老板的爹,每到一處做生意,就在當地找女人,當成當家太太。</br> 除此之外,上不了臺面的姨娘妾室,青樓樂姬更是不計其數。</br> 這種和官宦人家的規矩,絕對不可同日而語。</br> 這里允許納妾,但是正房娘子只有一個,這種“兩頭大”,不,“N頭大”的情形,實在為人不齒。</br> 蔡老板只是眾多兄弟中相對得寵之人,卻沒有掌管蔡家。</br> 他尚未成親,但是身邊妾室丫鬟不少。</br> 不是蘇清歡以出身論,而是這種長于泥淖之中的男人,指望他出淤泥而不染,實在太過困難。</br> 從她特意讓人調查的資料來看,這位并不是省油的燈。</br> 做事殺伐決斷,心狠手辣,頗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氣質。</br> 他對明珠的追求,到底是出于真心,還是對明家權勢的覬覦?蘇清歡個人傾向于后者。</br> “我大哥也是如此說?!泵髦槊嫔下冻鲎猿爸捌鋵嵨覍λ矝]什么感覺。只是他一日日讓人往府里給我送東西,倒不是多貴重,但是很有心,我恍惚生出錯覺,自己也被人捧在手心中珍視?!?lt;/br> “我何嘗不知,他有所圖呢?”</br> 蘇清歡不知如何安慰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br> 曹溦坐在大炕上低頭做針線,好似渾然沒有聽到她們的對話。</br> “清歡,我只是想,我歸家不過數月,家中無人對我不敬,我為何就這般沒出息地貪戀起這么點好呢?”</br> 蘇清歡想,因為她的生命中,接觸到的男人太少。</br> 情竇初開之時,滿腔愛戀都傾到狗身上,哪里看得見別人?</br> 現在和離回家,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別人,只有一個蔡老板,以生意人的厚臉皮,無畏地貼上去。</br> 不得明珠歡心,他損失不大;但是萬一得了她青眼,他就平步青云……</br> 但是蘇清歡又想,這些也許只是她小人之心?</br> 盡管可能性很低,她還是慎重地道:“我沒有門第之見,只要他是真心的,也沒什么不可能。但是明珠,一定要謹慎。”</br> “我就是這么一說,”明珠道,“我已經給忠意伯府蒙羞過一次,不能再做蠢事?!?lt;/br> “這不是蠢事,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如果能找到良人,家人也會樂見其成都?!碧K清歡忙道。</br> “罷了,不提他?!泵髦閾u搖頭,“我過幾日要去山東,明年春天再回來,先跟你告別?!?lt;/br> 蘇清歡震驚:“怎么忽然要去那里?”</br> “我七姐姐嫁到山東,姐妹多年未見,邀請我去做客。我去了一來冷靜下,讓蔡輝死心,”明珠笑笑,“二來,我也想出去走走,總窩在京城里,有什么意思?”</br> 蘇清歡忽然想起,難道是因為過年的原因?</br> 出嫁女不能回府過年,說是會影響父兄的前程,她大概害怕這個吧。</br> 蘇清歡心酸,拍拍她的手背道:“去吧,記得給我寫信,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好吃的。讓我想想,山東有什么呢?燒餅?”</br> “小磨香油?”明珠附和道,“等我給你帶幾瓶回來?!?lt;/br> “如果是登州那一帶,就有海鮮了,可以帶些金鉤海米,干貝,海參,鮑魚……”蘇清歡扒拉著手指不客氣地道。</br> 談到吃食,沉悶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br> 說著說著各色美食,兩個人肚中饞蟲大動。</br> 蘇清歡一拍手:“走,咱們去吃景園春!九轉大腸、蔥燒海參、白灼對蝦……通通來一份!”</br> 明珠立刻表示贊同:“今日我做東?!?lt;/br> “哈哈,好,溦溦,走,咱們吃大戶去!”蘇清歡笑嘻嘻地站起身對曹溦招手,“別一味低頭做針線,眼睛、脖子壞了,以后有你哭的時候。”</br> 曹溦抿著嘴笑。</br> 蘇清歡看見她白凈面龐,笑意盈盈,心里就忍不住罵蘇明俊,這么好的姑娘,就這么白白耽擱在這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