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均凌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道:“您還有吩咐嗎?”</br> “有。”陸棄不客氣地道,“你是在哪里弄到雪兔的?”</br> 劉均凌漫不經心地道:“是在邊城集市上買的。冬天下雪,雪地里它們跑不快,就有人上山專門抓來賣錢。您若是想要,我讓人去買幾對就是。”</br> 陸棄擺擺手:“你讓人打聽下在哪里抓的,若是在附近,我自己去抓。”</br> 劉均凌瞪大眼睛看著他,好像在說你是不是瘋了。</br> 陸棄卻不容辯駁地道:“就這么定了,你回去歇著吧。”</br> 劉均凌心道,都說自己莽撞不用腦子,大將軍這陣才像個傻子。</br> 他撇撇嘴道:“將軍,莫非您自己抓的兔子身上還帶著您的印鑒不成?”</br> 陸棄負手看著輿圖,他和她之間,距離那么遙遠,遠到讓人心慌。總要親自做些什么,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思念。</br> “你不懂。”</br> “我不懂?我家大小子和大妞都十三了。”劉均凌不服,“您在這件事情上,就和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差不多。”</br> “因為你老了。快回去給我打聽,到底哪里可以抓雪兔!”</br> 陸棄把劉均凌攆走,又翻出蘇清歡給他的書信,看到后半夜才勉強睡過去。</br> 第二天一早議完正事,陸棄留下劉均凌,舊事重提。</br> 劉均凌郁悶地道:“幸虧我昨晚一回去就讓人連夜打聽,要不真還沒時間問。”</br> 他說了個地方,陸棄面無表情地道:“看好軍營,別讓那群兔崽子胡鬧,我很快就回來。”</br> 說完,帶著手下幾個侍衛換上便裝,騎馬出了軍營,馬蹄濺起地上的積雪,模糊了天地。</br> “將軍,就是這里。”</br> 陸棄抬頭看看被皚皚白雪覆蓋的高山,眼神銳利:“找!”</br> 這里就在軍營后方——就是再想討蘇清歡歡心,陸棄也把公務放在首位。</br> 雪兔數量稀少,他又要生擒不能傷著,幾人在山中深一腳淺一腳找了兩個多時辰,才終于抓到了一只。</br> 侍衛們如釋重負,心道終于找到了,大將軍該滿意了吧。</br> 不,陸棄不滿意。</br> 他抓著雪兔兩只長長的耳朵,看它撲騰著四肢,像極了當初在自己身下輾轉,徒勞反抗的某人,她一身雪肌,比雪兔的絨毛還白;眼神迷離,嘴唇不由自主地翕動,發出令他失控的聲音……</br> “這是只母的,再找只公的。”</br> 自從戀愛之后,都見不得兔子單身了。</br> 侍衛們心中紛紛叫苦——將軍你是不是有毛病?再抓一只也就罷了,還得要給它找只公的配對,那今天還能回去嗎?</br> 一直到夕陽西下,暮色將至,終于有侍衛抓到了一只公兔子。</br> 陸棄還有些遺憾,不是自己親手抓的,但是看看天色,也只能作罷,大手一揮:“回軍營。”</br> “這兩只好好養著,明日讓人再去市場上收購,有多少要多少。”</br> 劉均凌看到陸棄回來,惴惴不安的心總算放下了,聽他如此吩咐,不由問道:“將軍,您要那么多干什么?燉兔子肉啊?這冬天的兔子,沒什么肉,不好吃……”</br> 陸棄懶得解釋,讓他滾了。</br> 等又湊了十幾對雪兔,陸棄把安排回去給蘇清歡送兔子的人叫來,細細囑咐:“這一對兒,是要帶回去給蘇姑娘的。路上好好養著,別養死了。但是萬一死了,就從其他的里面挑選出來替代上。到了京城,給她送一對兒,剩下的賞給你燉了。記住,只有一對雪兔,是我特意抓來送她的,就這一對兒!”</br> 此刻,他還不知道,蘇清歡正以吃醋為由,派白蘇攜帶者驚天秘密準備出發。</br> 陸棄心中忐忑,不知道蘇清歡到底收沒收到夜婉清的信,會不會生氣。</br> 他心情不好,底下的人日子就不好過,日日看著他凝霜的臉色,心里暗暗嘀咕,西夏老實了,為什么大將軍還這樣一副臉色?</br> 還好很快,西夏之事有了變化,陸棄的精力又轉到戰事上。</br> 京城,蘇清歡與慶余堂的掌柜商定,以成本價從慶余堂采購藥材施藥;原本她提出是比成本高一成的價錢,但是被掌柜的拒絕。</br> “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都能如此悲天憫人,我們百年老字號,又哪里不能為災民做點什么?”</br> 非但價錢壓到了成本價,慶余堂還另外捐出了幾車藥材,用作預防風寒之用。</br> 蘇清歡十分感動,主動讓人做了慶余堂的幡子掛在施藥處。</br> 她去找薛太醫,懇請他出面聯合大夫義診。</br> 薛太醫不在家,她在門外等了半個多時辰,才看到他背著藥箱回來。</br> 他消瘦蒼老了許多,眼神也渾濁無光,許是因為藥箱過重的原因,他的脊背有些佝僂。</br> 蘇清歡看著他,想起常懷心事的穆嬤嬤,心里疼得想哭。</br> 無論他們的愛恨糾葛如何,這兩人是她視為父母之人,她比誰都希望他們兩個能好好的。</br> 可是……她按捺住心中翻涌的酸澀,從他手中接過藥箱,向他說清來意。</br> 聽她說完,薛太醫立刻道:“這件事情功德無量,為師這就去寫帖子邀請舊日同僚和好友。”</br> 風很大,吹起他皺巴巴的衣服,空空蕩蕩的,更顯出他的消瘦和狼狽。</br> 從前他不是如此的,無論什么時候,穆嬤嬤總是把他的衣服熨得一絲褶皺也沒有;他外出或者有事的時候,無論多晚回來,穆嬤嬤都會為他捧上熱氣騰騰的飯菜。</br> 蘇清歡親身經歷,所以知道這些看似尋常的細節中,穆嬤嬤付出了多少。</br> 薛太醫把帖子寫完交給蘇清歡,嘴唇翕動幾下,半晌才道:“穆嬤嬤在你那里好嗎?”</br> 蘇清歡斟酌著不知該如何回答。</br> 說好?那豈不是不想師傅?說不好?那師傅會擔心……</br> 正猶豫間,就聽薛太醫繼續道:“她跟著你,我很放心,好好待她,她不容易。那個,你見過你娘了吧。她,她還好嗎?”</br> 薛太醫似乎是用盡力氣才問出后面這句,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關切和焦急——他明明知道問自己是不合適的,但是他還是沒忍住。</br> “她和八王爺,很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