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笑了聲,道:“我沒埋怨過您。”</br> 她巴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柳輕菡若是已經去世或者自己過得凄慘,她可能會有許多同情;但是她選擇做了外室,而且是咄咄逼人,蹬鼻子上臉,挑釁原配的那種,蘇清歡覺得,呵呵,有千萬種理由,也洗不白。</br> 柳輕菡露出欣慰之色,對蘇清歡招招手道:“過來,好孩子,娘不會騙你的,娘就是付出一切,也要給你找個好歸宿。”</br> 蘇清歡抿了抿嘴唇,道:“您能告訴我,這好歸宿到底是哪里嗎?”</br> 她倒要聽聽,這個親娘要把自己往哪個火坑里推。</br> 柳輕菡以為她上當,笑著道:“娘暫時沒想好,但是總會給你挑個最好的。娘這輩子就這樣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br> 蘇清歡淡淡道:“我以為您要說唯一的牽掛。您希望我能幫您做什么?”</br> 柳輕菡意識到語失,忙描補道:“你這孩子,在娘面前為什么要挑字眼?我會害你嗎?”</br> 蘇清歡垂眸,長而濃密的睫毛掩蓋住眼中不屑的情緒。</br> “明日是府里的賞菊會,你記得梳妝打扮好,”柳輕菡道,挑剔地上下打量著蘇清歡的衣著,蹙眉道,“你這樣打扮太素了。一會兒我讓錦繡閣的大師傅來給你量體裁衣,頭面首飾也會讓人送來。”</br> 賞菊會?蘇清歡覺得這位的臉皮堪比城墻,簡直還是城墻拐角那最厚的一部分。</br> 她才聽說賞菊會是八王爺家的時候,已經覺得臉紅,因為柳輕菡的金主不是別人,正是八王爺。</br> 結果,柳輕菡竟然在她勉強輕飄飄地說什么“府里”,好像她是王妃似的。</br> “我不去。”蘇清歡道,“我怕王府里的人把我攆出來。”</br> “沒人敢那樣對你!”柳輕菡傲然道,“我的帖子是王爺給的,帶你去這件事情也得到了王爺的首肯,旁人不敢說什么的。”</br> 蘇清歡道:“即使不把我攆出來,我也怕被人算計。再說,我若是去了,您以什么身份介紹我?我和秦放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我去了,置他的臉面于何在?”</br> 柳輕菡眉頭緊蹙,黛眉上挑,怒道:“我已經跟你說過,秦放不是可靠之人,你為什么執迷不悟?”</br> “那您告訴我,誰是您眼中的可靠之人?您不說個明白,我是不會考慮的。”</br> 說明白了,她心中有數,呵呵,也不會考慮。</br> 她只是好奇,這個生身母親,到底想把她安排給誰?</br> 她不由想到柳輕菡身后妖妖嬈嬈的兩個丫鬟,那該是她用來固寵的吧。</br> 柳輕菡這樣的女人,黑化之后,沒什么事情干不出來。</br> 外界傳聞八王爺是個溫文儒雅,與世無爭的男人,這輩子唯一的污點,大概就是柳輕菡。</br> 八王妃是個軟弱溫和的女子,但是她的親妹妹也嫁給了八王爺做側妃,這劉側妃不是省油的燈,帶人打到柳輕菡處。</br> 結果呢,劉側妃被遣返回娘家。</br> 要知道,她已經替王爺生了兩子一女,地位穩固,卻在柳輕菡這里吃了大虧。</br> 柳輕菡妖艷賤貨的名聲,由此一炮而紅。</br> 不聲不響的狗都咬人;溫和的人墮落起來才更無可救藥。</br> 這是蘇清歡對八王爺的評價。</br> 柳輕菡遲疑片刻,見蘇清歡還是沒有屏退丫鬟的想法,咬咬牙道:“八王爺他豐神俊朗,溫文爾雅,家風清正……”</br> 臥了個大槽!</br> 蘇清歡心里罵道,家風清正?好,好,好,她不說話。那拼命表揚八王爺,難道存了用她去籠絡他的心思?</br> 母女共侍一夫?</br> 虧她想得出來!</br> 她氣得面紅耳赤,正要發作之際,便聽柳輕菡繼續道:“府上世子是已故的王妃所出,深肖王爺,也是人中龍鳳。世子夫人去世已兩年有余,世子深情不肯再娶,你若是能夠得到世子的青眼,做了世子妃,那日后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br> 還好還好,雖然讓自己女兒嫁給姘頭的兒子,這事情很不體面,但總比她想象中的那種情形要干凈許多。</br> 只是蘇清歡沒想到,她還是太單純了。</br> 她不冷不熱地開口道:“您這樣的身份,與八王爺的關系如此尷尬,在世子那里,可能討到便宜?”</br> 他不厭惡自己都謝天謝地了,柳輕菡還異想天開要把自己嫁給他做繼室?</br> 呵呵,這天下都是您老人家的!您怎么不上天呢!</br> 柳輕菡臉色微紅,眼波流轉,露出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少婦般的媚態,施施然走到蘇清歡身邊,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世子覬覦我許久了。”</br> 蘇清歡炸裂!</br> 她剛為自己“母女共侍一夫”的齷齪念頭感到羞恥自責,不想轉眼柳輕菡就放了這樣一個“繼子愛戀后母”的不倫戀大炸彈出來。</br> 而且她只是想想,柳輕菡卻是真的做了什么,至少,她知道世子對她的心思,并且引以為傲。</br> 蘇清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話,柳輕菡卻以為她是佩服自己,太過激動才說不出話來,得意洋洋道:“所以你放心,我們母女一個模子出來的,你又年輕,世子定然看你與別人不同。娘已經為你鋪好了路,只要你乖乖的,日后自有錦繡前程。”</br> “對不起,”蘇清歡終于回過神來,兜頭一盆冷水潑過去,“世子的繼室,高攀不起。雖然托您的福,我這張臉還看得過去,但是我性子掐尖要強,您這般的溫柔,做低伏小,我做不到。”</br> “怎么做不到?你能討得秦放那個閻王歡心,就能討得世子歡心!”柳輕菡的聲音尖銳起來,“我懷胎十月,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廢物!”</br> 蘇清歡發現,柳輕菡腦子應該受過刺激,喜怒無常。一會兒和顏悅色假裝慈母,一會兒卻又疾言厲色似潑婦。</br> 對于這樣的精神分裂,她只能沉默以對。</br> “你是不是看不起八王爺府?”柳輕菡冷哼一聲道,“日后,你會后悔的!”</br> 眾人皆知,八王爺與世無爭,這種態度就等于說被別人踩了,還笑臉相迎,是懦弱的另一種表現。</br> 她后悔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