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菡憤怒地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這是跟母親講話的態(tài)度嗎?”</br> 蘇清歡徐徐卻清晰地回道:“您待我什么態(tài)度,我便待您什么態(tài)度。若是我們之間要算賬,除了生我之恩,我想不到別的。求求您別提我?guī)煾担p死托孤,這一招我實在不敢茍同。生恩在您,養(yǎng)恩我只能記師傅和穆嬤嬤。”</br> 說話間,白芷捧著茶進來,先送到柳輕菡手邊。</br> 柳輕菡揮手把茶盞掃倒,茶盞向白芷而去,雖然她躲閃很快,仍有茶水落到她腿上。</br> 蘇清歡“騰”的一聲站起來,變了臉色道:“請您自持身份!白芷,有沒有事?白蘇,取冰水和燙傷膏來。”</br> 白芷忙道:“姑娘,奴婢沒事。隔著裙子、褲子,沒燙透,奴婢進去換身衣服便是。”說著就要彎腰去撿地上的碎渣子。</br> “你先去換衣裳,一會兒用掃帚掃,別扎到手,快去吧。”蘇清歡道。</br> 白芷這才退下。</br> “為了一個賤婢,你和我大呼小叫?”柳輕菡眼神凌厲如刀,仿佛要生吞了蘇清歡一般。</br> 蘇清歡冷淡地道:“您不必三句話不離您作為我生母的身份,這件事情,我無法選擇,也無法改變,我認(rèn)。您只說,今日來到底所為何事。若是我力有所及,自然愿意幫助您,也償還您把我?guī)У饺耸赖拇蠖鳌?lt;/br> 若是貪心不足,那就呵呵了。</br> 她真正的女兒,那個可憐的孩子,已經(jīng)在十歲時候死在了程家,死在了丫鬟的爭斗中。</br> 柳輕菡道:“好,好,好。跟我算得如此明白,真是個孝順的女兒!”</br> “父慈子孝。”蘇清歡看著她,神情坦蕩。</br> 柳輕菡想發(fā)作,但是轉(zhuǎn)而想起今天的來意,深吸一口氣后道:“我來不是跟你爭吵的,我有幾件事情要和你說。”</br> 幾件事情?蘇清歡心里暗暗道,這事情看來不能善了了。</br> 柳輕菡見她沒有作聲,以為她示弱了,這才滿意地繼續(xù)道:“第一,我不許你回張家,張家沒一個好東西。”</br> 她咬牙切齒,面目猙獰,額頭上隱隱有青筋跳動,眼神都在噴火。</br> 蘇清歡“嗯”了一聲。</br> 張家有沒有好東西她管不了,但是不入張家門,柳輕菡和自己殊途同歸,所以她順?biāo)浦鄞饝?yīng)下來。</br> 柳輕菡似乎有些意外,但是還不解恨,道:“當(dāng)年張孟琪哄騙我,若不是選了他,我原本不至于淪落至此……當(dāng)年我名動天下,追求我之人……”</br> 蘇清歡有些不耐煩,過往的輝煌,在落魄的現(xiàn)在提起,只能讓人覺得她是祥林嫂。</br> “張家的人,不會有好下場。”</br> 聽完柳輕菡的總結(jié)趁此,蘇清歡這次連“嗯”都懶得嗯了。</br> “第二,不許跟秦放。”</br> 這條蘇清歡也沒有遲疑,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br> 柳輕菡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你會比我聰明嗎?還是見過的世面比我多?當(dāng)年張孟琪追求我的時候,花言巧語,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看我落了個什么結(jié)局?京中幾個人不厭惡秦放?你以為他會有好下場?即使他真的僥幸屹立不倒,日后就不變心?”</br> 蘇清歡怒極反笑,一條一條反駁道:“您聰明,見過世面,所以無論您之前選擇張孟琪也好,現(xiàn)在選擇新的主子也好,我都不會妄議;我愚笨,沒見過世面,但是我最起碼知道,第一,不要對別人的選擇指手畫腳;第二,落子無悔,好聚好散。秦放愛我,我愛秦放,當(dāng)下轟轟烈烈,日后也可能下場凄慘,但是只他要我,我就陪著他;他不要我,我就過好自己的日子,如此而已。”</br> 時光的洪流,把每個人推向未知的命運。</br> 所追尋的所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br> “放肆!這就是你對母親說話的態(tài)度嗎!薛太醫(yī)和穆君璧,把你教成了什么樣子!”</br> “教成什么樣子都不要緊,當(dāng)年是您把我托付給師傅的;至于穆嬤嬤,我請您別提她,她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慈母心;師傅愛慕您,所以他做得一切都心甘情愿;但是穆嬤嬤不欠您,不欠我,而我欠她良多。”蘇清歡寸步不讓,“秦放的事情,非但是您,任何人都不能讓我改變主意。您若是有其他事情,還是繼續(xù)說吧。”</br> “秦放有什么好?你在鄉(xiāng)下,沒見過世面,所以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許多男人,真正值得你嫁。”柳輕菡深呼吸幾次,才能勉強壓下心中怒火。</br> 蘇清歡不再接話,用沉默來反對。</br> 柳輕菡用力在舌尖咬了下,頓時疼得紅了眼眶。</br> “呦呦,等你活到娘這個年紀(jì),很多事情都來不及了。娘走過的歧路,不想讓你重蹈覆轍,你明白嗎?做母親的,自然想把普天之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兒女,日后你做了母親便會知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br> 蘇清歡莫名有些想笑,這句詩,難道不是該由她來說嗎?</br> 柳輕菡真會給自己加戲。</br> “您今日來,就是為了這兩件事情嗎?”蘇清歡口氣一點兒都沒有熱絡(luò)起來。</br> “不,你快十九了吧。”柳輕菡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她。</br> 蘇清歡覺得雞皮疙瘩都快掉落下來,敏感地察覺到,她要放大招了。</br> “嗯。”她不動聲色地道。</br> “真快。娘這些年一直都記得你剛出生的情形,那么小,紅紅皺皺的,轉(zhuǎn)眼間都這么大了。”柳輕菡假意感慨道,“娘真想留你在身邊幾年,可是這樣會耽誤你的終身。這些年,娘一直在找你,希望找到你,彌補你,給你找一門好親事。”</br> 蘇清歡“呵呵”一聲,沒有說話。</br> 她倒要聽聽,這位一出來就大倒苦水邀功的親娘,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柳輕菡見她不接話,心里暗暗覺得,自己這女兒也并不好糊弄,一邊叫苦一邊道,這般也好,日后才可堪大用,只要爭取來和自己一條心,何愁大事不成?</br> 這般想著,她臉上笑意愈發(fā)和藹:“娘聽說你來了京城,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可是我進出不由己,再想你也沒法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