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和陸棄正拉著離哥兒說話，忽然門簾被掀開，阿貍風風火火地進來。</br> 蘇清歡笑道：“星悅呢？怎么不讓她進來？”</br>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阿貍看隋星悅的眼神，不說多么愛戀，至少是不討厭的——即使后者背著他偷偷生了個孩子。</br> 現在想來，阿貍這么多年孑然一身，恐怕不單單為了玉團兒。</br> 再說，就算沒感情，孩子都生了，培養感情也來得及。</br> 終身不娶不是一個無法接受的選項，但是毫無疑問會讓人操心。</br> 蘇清歡覺得眼前的情況，簡直喜大普奔；她庸俗地就希望兩人有一個完美的結局。</br> 阿貍卻彎腰把離哥兒抱到自己手臂上，道：“她沒見過市面，害怕。我先帶著他們娘倆回去了，明日再來給娘磕頭。”</br> “你敢！”陸棄表示自己還沒稀罕夠孫子呢。</br> 可是阿貍真的敢。</br> 他已經抱著離哥兒跑出去了。</br> 眾人：“……”</br> 蔣嫣然淡淡道：“咱們這么多人，鬧哄哄的，就讓他們小三口去吧。”</br> 剛剛見面，還不知道多少話要說呢。</br> 穆敏笑道：“是啊，來日方長，以后熱鬧的時候多了呢！咱們提前沒有準備，都沒有給星悅和離哥兒準備禮物，就這么見面確實也倉皇。倒不如明日，什么都準備妥當了，我們整整齊齊再湊一次。”</br> “現在越發有當家主母的樣子了。”蔣嫣然打趣道。</br> “那肯定的，我是長嫂，現在還多了妯娌，不更得拿出派頭來嗎？”穆敏說著自己都樂了。</br> 正在和燕云縉說話的小蘿卜聞言看了過來，眼神溫和寵溺，嘴角隱有笑意。</br> 妙妙蹬蹬蹬地跑過來，坐在他懷中，歪頭道：“爹，離哥兒是我小、弟弟嗎？”</br> “是。”小蘿卜笑道，“以后我們家就得好好排排了。”</br> 蘇清歡在說陸棄：“這是老天爺都看不慣你總訓斥阿貍，要幫他呢！”</br> 陸棄努力收起笑容做出板臉的樣子，冷哼一聲：“自己做過的事情不知道負責，他以為他能逃過一頓好打？”</br> “他都當了爹了，你還張口閉口就是打的。”</br> “他當了爹，也是我兒子。”陸棄道，心里卻盤算著，自己收藏的寶貝里面，什么能拿出來給離哥兒當見面禮，忍不住道，“我看著離哥兒，將來跟著秦昭可以。”</br> 蘇清歡：“……多大的孩子，你就已經想那么遠了。”</br> “姮姮哪里去了？”蔣嫣然忽然道。</br> 眾人這才想起，她確實不見了。</br> 因為離哥兒的關系，眾人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她不在這里。</br> 蘇清歡剛讓白蘇出去看看，外面傳來了稟告聲，說皇太女來了。</br> 姮姮進來給蘇清歡磕了三個頭，道：“外婆，我代父皇、母后和我自己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眾人聽見這八個字，都哈哈大笑起來。</br> 姮姮被他們笑得一臉茫然，看向最熟悉的燕淙。</br> 燕淙道：“人家一家三口，你跟著摻合什么。”</br> 說著他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告訴你，剛發生了一件大事……”</br> 聽燕淙說完，姮姮滿臉驚喜：“怎么就讓他們走了，我還沒見到呢！哪里去了，我現在就要去見見！”</br> “你快老實坐著，別裹亂。”燕淙按住她，“你人緣那么差，好容易小舅舅向著你。你打擾他一家團聚，以后他都不理你了，你就真成了孤家寡人。”</br> 他們兩人說話向來肆無忌憚，開玩笑慣了，所以他現在也口無遮攔。</br> 若是從前，姮姮定然會毫不猶豫地用更苛刻的話反駁回來；可是今日她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沉默了半晌，眼圈微紅。</br> 燕淙：“……臥槽，賀姮你要哭了？大家可都在這里看著，我沒惹你，你不能賴我！”</br> 本來他們倆說話沒幾個人看，他這么一嚷嚷，想不看過來都不行了。</br> 姮姮被他氣得肝兒疼，心里本來那些不爽快，大概被以毒攻毒克了不少，倒也不似那么難過了。</br>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姮姮氣呼呼地道。</br> “兩只眼睛都看到了。”</br> “那就都挖出來！”</br> “……最毒婦人心！”</br> 蘇清歡笑著和蔣嫣然道：“這倆人，從來都吵吵鬧鬧，沒一時安靜的。我看見他倆在一起就頭疼；可是偏偏，打了這么久也沒真的惱。”</br> 蔣嫣然道：“這兩個都是不省心的，看著都煩。”</br> 姮姮：“？”</br> 姨母要罵就罵燕淙，帶上她做什么？</br> “我和她可不一樣。”燕淙也不愛聽，“我腦子比她好用。哎對了，賀姮，你今日不是要帶吳魚來嗎？人半路上也被你弄丟了？狗腦子。”</br> 說起這個姮姮臉色就更難看了，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br> 燕淙拉住她：“怎么了？”</br> “你說怎么了？討厭你，不想和你坐在一起，看見你都吃不下飯。”姮姮狠狠地道，甩開他的手出去。</br> 燕淙愣了，眾人也都很意外。</br> “這倆鬧起來了？”燕淙愣愣地道。</br> 小蘿卜清了清嗓子，眉頭皺起：“還不出去看看她？”</br> 燕淙最怕的人就是小蘿卜，聞言不情不愿地站起來：“這倆人鬧，憑什么我去挨罵？我可真是苦命。”</br> 他在后花園里找到姮姮，后者正在“辣手摧花”，拿著一支花扯花瓣。</br> “站著不累嗎？坐秋千上說？放心，有哥在，吳魚要是欺負你，我去幫你出氣。”燕淙覺得自己不計前嫌，說這話的時候身高兩米八。</br> 姮姮現在聽不得“秋千”這兩個字，冷哼道：“說得比唱的還好聽。”</br> “真是吳魚惹你了啊！”</br> “是他又怎樣？”</br> “那我就不管了。”</br> 姮姮：“……言而無信。”</br> “我去揍他，你心疼了反過來得算計我，到時候我真是豬八戒吃西瓜，里外不是人了。”燕淙自己坐上了秋千來回悠著，頭靠在鏈子上別提多舒服。</br> “說吧，你倆好好的鬧什么呢！總不會還為了那個表妹吧。”</br> 就是那個表妹夜絹！</br> “還真是她？怎么陰魂不散的？賀姮你竟然沒弄死她，也是能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