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把目光投向阿貍:“熟悉么?”</br> 阿貍有些茫然。</br> “他的名字,叫陸離。”</br> 阿貍震驚到無以復加。</br> 他是不聰明,可是聽到這個名字,看到這個孩子,腦海中斷掉的片段慢慢地接到了一起。</br> 蔣嫣然又笑著看向穆敏:“你坐下,沒人跟你搶男人。侄子像伯父,也沒什么說不過去的。秦昭,快回來給你小心眼的媳婦解釋解釋。”</br> 小蘿卜這才進來,目光也沒舍得離開陸離。</br> “阿貍,你……”蘇清歡徹底驚呆了,“這孩子,你,你和誰,什么時候生的?”</br> 阿貍也很想知道,他和隋星悅,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啊!</br> 可是這張臉,已經說明了所有問題。</br> “星悅出來。”蔣嫣然懶懶地道。</br> 隋星悅出現在眾人面前,低著頭向蘇清歡的方向行了個福禮道:“祝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阿貍出身的差距,可是置身其中,這種差距感,更是從未有過的令人惶恐和不安。</br> 屋里坐的每個人都地位尊貴,她除了向蘇清歡行禮,還應該向所有人行禮。</br>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怎么做,雙手握著裙子,覺得自己像在高臺上忘了詞的丑角,所有灼熱的目光都向她投來。</br> 阿貍快步走過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第一句話竟然是:“真的是你……”</br> 她沒有變,不,是外貌沒變,可是眼神中有些東西似乎不太一樣了。</br> 少了些當年的天真爛漫,多了些世事滄桑洗禮后的成熟。</br> 隋星悅的袖子被人拉了拉,低頭看著兒子,她總算鎮定了些,別過臉躲過他的手道:“我,我娘身體不好,進京求醫,幸虧得太后娘娘相助。我沒什么事情,就,就想來看看你好不好。”</br> “孩子怎么回事?”阿貍問,“你怎么生出來的孩子?”</br> 蘇清歡:“!!!這些話回頭你們兩個私下說。”</br> 她的蠢兒子啊!</br> 沒想到,有一天阿貍會先上車后補票,更沒想到,他會在時隔多年之后,給自己這么大的“驚喜”。</br> “離哥兒,”蔣嫣然對陸離招招手,“過來給祖母磕頭。”</br> 隋星悅眼中有淚,咬著嘴唇點點頭,往前推了推他:“去吧。”</br> 離哥兒乖乖巧巧地給蘇清歡磕頭,不用人提點就道:“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穆敏笑道:“這一家三口,這是提前商量好了嗎?姐姐太壞了,之前問我秦昭穿什么,原來在這里等著呢!嚇得我心臟怦怦跳,差點跳起來打人呢。”</br> 蘇清歡把離哥兒拉起來,上下打量道:“像,像,真是太像了。”</br> 陸棄目光也沒舍得挪開,見沒人搭理他,終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br> 蘇清歡指著他笑道:“離哥兒,這是你祖父。”</br> 隋星悅道:“離哥兒,給祖父磕頭。”</br> “你先不用管那些,”阿貍握住她的手腕,“你先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你們出去說。”蔣嫣然笑道,“現在沒人管你們了,我們有離哥兒就行。”</br> 阿貍真的把隋星悅帶了出去。</br> 好在離哥兒和蔣嫣然已經很熟悉,所以也并沒有害怕,而是目光沉穩,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屋里的人。</br> “這通身的氣派,都極像吧。”蔣嫣然笑道,“有些人總是罵阿貍,卻不知道不聲不響的,才是干大事的人呢!”</br> 穆敏捂嘴笑道:“從前都說秦昭和阿貍長得不像,現在有了陸離,都知道了吧,真是親兄弟!”</br>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阿貍把人逼到了墻根下問道。</br> 隋星悅低頭不敢看他眼睛,腳無意識地地上磨來蹭去:“就,就你看到的這回事。我給你生了個兒子。”</br> 阿貍怒吼:“我問你是怎么生出來的!我和你,明明沒有……”</br> “是我給你下了藥……我沒想過會懷孕,就那一次就有了……”隋星悅看著他的黑臉,雖然知道是自己的錯,可是還是特別想哭。</br> “那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br> “我,我沒想過打擾你。”</br> “你厲害啊。自己憑本事偷來的孩子自己養?”阿貍氣壞了。</br> 他無法想象,她自己一個人守著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怎么度過的這些年。</br> “陸離,你別兇我了。”隋星悅淚水直流,眼睛卻看著他,“我這些年,想你想得已經很難很難很難很難……了。你別兇我行嗎?”</br> 阿貍一拳砸在墻上,把隋星悅嚇了一大跳。</br> 隨即一只粗糲的手替她擦干眼淚,阿貍悶聲道:“你別哭了。”</br> “好,我不哭了。我也沒想哭的!”隋星悅抬起袖子擦擦淚,“我見了你很高興,我是想笑的,我這是喜極而泣。”</br> “你爹娘呢?”</br> “我爹娘?也還在京城,太后娘娘妥善安置了我們。”</br> “那行。”</br> “嗯?行?”隋星悅愣住了。</br> 阿貍道:“我讓我爹娘上門提親去。”</br> 隋星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情完全呆滯。</br> 阿貍別扭道:“我不能讓我的兒子沒有爹。”</br> “陸離,對不起,是我錯了。”隋星悅道,“真的是我想錯了,我應該早早來找你的。”</br> 因為自卑,因為胡思亂想,白白浪費了這么多年時間。</br> “我沒有喜歡你。”阿貍傲嬌地道,“我是,我是被我爹逼得沒辦法,你又恰好給我生了兒子。”</br> 隋星悅突然笑了:“沒事,我也沒喜歡你。我是碰巧想找個男人生孩子,又恰好給你生了個兒子。反正我們彼此都不喜歡,要不就這么將就著過吧。”</br> 他們已經錯過了太多的日升日落,對隋星悅而言,陪伴比一切都重要。</br> 在他身邊,真真切切每天都能看到他,觸摸得到他,這就是對她愛意的最好回報。</br> 與愛而不得相比,她知足。</br> 阿貍從來都不是一個細膩的人,可是現在,他心里像有一壇經年的酒被揭開封貼,難以描述的情愫如酒香般蔓延開來。</br> “他幾歲了?喜歡什么?會不會怨我之前沒有陪在他身邊?”想到那個小小的孩子,阿貍變得十分緊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