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做了個手勢,制止住要說話呵斥他們的將領。</br> 他也想聽聽,外人對于阿貍和玉團兒的婚事怎么看。</br> 反正他從心底,是一萬個不同意;如果不是蘇清歡勸著他,他早就跳起來反對了。</br> “尚公主不是耽誤秦統領嗎?秦統領的身手,我可是見過。那真是萬里挑一,不,十萬里挑一都不止。”說這話的人,眼中露出激動和崇拜。</br> “要我說也是。雖說現在對于駙馬沒有什么說法了,但是誰知道以后呢?前朝對于駙馬限制不就很多嗎?”</br> “玉公主性情溫和,也沒什么不好的。欸?剛才誰說玉公主出事了的?出了什么事,快說說看。”</br> 這時候剛起頭那人才得意洋洋道:“這件事情說來就巧了。我今天不是告假回家看我娘了嘛!我鄰居家有個一起長大的哥哥,正好也回家了,他原來在東宮當差的,現在被調去守著公主府,不許進出……”</br> “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是要把玉公主關起來了?”</br> “就是關起來了。”那人又道,“原因是什么咱們就不知道,單聽說之前還挺好的,陪著蘇夫人去上了一趟香就這樣了。對了,秦統領也回來了,現在在東宮呢!”</br> 阿貍竟然有回來了,卻沒有人告訴他?</br> 陸棄的面色瞬間沉了下去,沒有多問,轉身就往馬廄里大步而去。</br> 穆敏正在陪蘇清歡說話。</br> “敏敏你回去歇息。”蘇清歡道,“娘沒事了。”</br> 穆敏肚子太大,坐一會兒就得站起來,站著的時候還得扶著腰。</br> 看她努力陪自己說笑的樣子,蘇清歡十分不舍得。</br> 阿嫵心粗,性子野,母女之間感情身后,但是親密相處真不多。</br> 而穆敏從小沒有母親,對她格外依戀和孝順,蘇清歡倒覺得,這個兒媳婦,像個貼心的小女兒一般。</br> 穆敏看著蘇清歡憔悴的面色,焦灼又心疼,心里把玉團兒罵了一百零八遍。</br> 不就是那些身外之物嗎?她要是介意早說,自己那些都給她又如何?</br> 為了這么點東西,把娘害得傷透了心。</br> “我沒事。”穆敏笑瞇瞇地道,“我睡不著,拉著娘說話呢!我們剛才說到哪里來著?對,小蘿卜在柜子里睡著了,到處找不到他,后來呢,后來呢……”</br> 蘇清歡笑道:“后來被他爹找到了,一頓好打。”</br> 穆敏不厚道地笑了:“我小時候有一次也是,我是要到山上看我爹,自己偷偷去了,結果差點沒凍死在半山腰。幸好我爹下山遇到了我,否則娘您現在就見不到我了呢!”</br> 說話間,白蘇端著兩碗雞湯進來。</br> 蘇清歡道:“膩,不想喝,先放在那里吧。”</br> 穆敏看著她尖尖的下巴,道:“說實話,我也不想喝。娘,咱們倆鼓鼓勁,都喝點,要不廚娘以為自己手藝不好,忐忑難安呢!”</br> 蘇清歡靠在迎枕上,何嘗不知道穆敏在勸自己多用些?</br> “那就喝點吧。”</br>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守夜的婆子丫鬟們一聲聲“將軍”的請安聲傳來。</br> 穆敏站起身的功夫,陸棄已經快步進來。</br> “你怎么回來了?”蘇清歡笑道,要從床上下來。</br> 穆敏要彎腰給她拿鞋子,被她托了一把:“快別亂動了。”</br> 陸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掩飾不住的病容,道:“你生病了為什么不讓人告訴我?”</br> 現在想想她每天掙扎著給自己寫信,只為了讓自己安心,陸棄心如刀割。</br> 去他的江山去他的穩定!</br> 穆敏見狀,想走還不敢走,行動間便有些踟躕。</br> 蘇清歡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她看看陸棄,腳就不挪動。</br> 果然,陸棄道:“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br> 穆敏也不說話,就站在那里。</br> 蘇清歡見陸棄要沖穆敏發火,忙道:“我是去庵里染了風寒,敏敏一直在伺候我。敏敏快回去休息。”</br> 說話間,她連連給穆敏使眼色。</br> 穆敏這才離開,出門后又悄悄囑咐白蘇:“姑姑你聽著,有不對的你就來喊我。”</br> 陸棄知道蘇清歡愛干凈,把外裳脫了扔到屏風上,幾下洗了手和臉,過來握住她的手在床邊坐下,“手怎么這么涼?”</br> 他略用了幾分力氣,臉也板了起來:“說實話。”</br> 蘇清歡嘴唇動了動。</br> “我讓你說實話,你不要告訴我,玉團兒被軟禁,和你沒有關系。”</br> 蘇清歡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遲疑著怎么說能讓他平靜,目光看到旁邊的雞湯,忙道:“咱們把雞湯喝了再說。其實沒多大的事情,你聽我慢慢說。”</br> 陸棄看著她眼睛,“我不喝,說實話。”</br> 蘇清歡道:“那天在庵里,當著姮姮的面,玉團兒說了些埋怨我的話。”</br> 她半真半假地道。</br> “埋怨你什么?”</br> “她對遲遲不讓她和阿貍成親,心里有點想法。其實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知道,姮姮像你,脾氣火暴,眼睛里又揉不得沙子。非說她這樣怨懟,早晚得威脅到我,所以才……”</br> 陸棄有一大堆話要反駁她,比如為什么她不制止姮姮,比如為什么會用到東宮的人,但是看著她消瘦的臉,還是暫時假裝相信。</br> 蘇清歡見他不再說話,這才松了口氣,問他:“今晚在家睡嗎?”</br> 陸棄很想說是,但是還是艱難地道:“不了,就是想你,回來看看你。生病了就好好吃藥,明天晚上我還回來。”</br> “不用,我沒事了……”</br> 陸棄等她躺下后才走,在外面盤問了白蘇半天,問的倒都是關于她身體的狀況。</br> 蘇清歡在床上躺著側耳細聽,心里隱隱有些不安。</br> 等陸棄離開后,她對白蘇道:“你快去東宮,和姮姮、阿貍都說一聲,將軍今晚回來了。”</br> 多年夫妻,她覺得陸棄今晚心里憋著一股火,并沒有完全相信在自己的話。</br> 白蘇稱是離開。</br> 蘇清歡深深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怎么到了阿貍這里,什么都這般費事了。”</br> 其他家里人在感情上,真的極少受到折磨,只有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