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之后，蘇清歡把姮姮、阿貍都留下，讓他們封鎖消息，守口如瓶。</br> “既然已經要她和親，那就快些安排，讓她趕緊走吧，省得橫生枝節。”蘇清歡如是說。</br> 玉團兒的這件事情，讓她覺得心口像壓了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難以喘、息。</br> 當初她答應李慧君照拂玉團兒，也想著畢竟稚子無辜，從始至終對她說不上多好，但是也算關懷有加。</br> 陸棄那般反對，皇上、阿嫵、甚至沉默寡言的小蘿卜，都對玉團兒和阿貍的婚事表示反對。</br> 唯有她自己，堅持著讓兩人自由發展。</br> 現在的結果，證明是她錯了。</br> 或許當初早點斬斷這種可能，玉團兒之后便不會因愛生恨。</br> 蘇清歡難免自責，覺得造成今日局面，她難辭其咎。</br> 至于玉團兒的品性，她卻也實在想不到，會卑鄙激烈到如此程度。</br> 愛而不得是令人唏噓，但是由此縱容自己心中的魔鬼，那就是品性問題了。</br> 她也慶幸，兩人沒有成婚，否則現在的局面，更是傷筋動骨。</br> 阿貍道：“多謝娘。”</br> 姮姮眼睛眨啊眨：“外婆是想瞞住外公的意思？”</br> 蘇清歡確實有這個意思。</br> 陸棄脾氣火爆，這輩子都改不了了。</br> 他若是知道玉團兒暗算了他，讓他險些釀成了無法挽回的苦果，然后又對自己起了殺心，他無論如何是不會留她在世上的。</br> 但是，她不僅僅是這個意思。</br> 蘇清歡看著姮姮，目光嚴肅：“姮姮，你答應外婆，不會再計較這件事情，也不會讓人去為難她。”m.</br> 姮姮心虛地笑笑：“外婆您想多了。”</br> “我要你答應，不要取她性命，讓她走。”</br> 一來即使知道玉團兒咎由自取，然而想到這么多年她對阿貍的付出，蘇清歡很難做到心硬如鐵；二來阿貍對玉團兒歉疚恐怕更深，如果她死了，恐怕會成為阿貍一生難以忘懷的芥蒂。</br> 蘇清歡覺得自己早已過了愛恨情仇直來直往的年紀，過去的人事就永遠過去，最重要的是未來。</br> 她的阿貍，還有無數的可能。</br> 玉團兒和親而去，阿貍想起來的時候可能會想，她在千萬里之外，還過著她的平靜日子，就不會成為心底永久的遺憾。</br> 眼下這種局面，蘇清歡最不放心的兩個人就是陸棄和姮姮。</br> 一個是因為太在乎她；另一個是因為眼里揉不得沙子。</br> 見姮姮假裝沒聽明白，也不松口，蘇清歡嘆了口氣道：“姮姮，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不管外婆心里如何不贊同，認為你處事手段過于激烈，都努力控制自己不開口，不干涉……”</br> “因為你是儲君，你是未來的天下之主。外婆自己有多少分量還是心知肚明的，怕把你教歪了，教得優柔寡斷，心腸太軟，遭人算計。”</br> “但是這次，算外婆求你，這件事情也算是家事，你就別管了。”</br> 姮姮笑道：“外婆您說什么求呀！您不就怕我動她嗎？我不會的。我最多讓她嫁個厲害些的能壓住她，不讓她興風作浪的男人，才不會對她下手呢。”</br> “怎么說，我們都姓賀。我也不希望，手上沾上賀姓人的血。”</br> 蘇清歡得了她承諾，這才放心下來，又不放心地叮囑一番，說出了庵堂，誰都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br> 陸棄在軍營忙得腳不沾地，沒有心思管玉團兒是否被軟禁，是否要被送走和親。</br> 因為他不贊成婚事，所以一直十分漠然。</br> 蘇清歡對阿貍道：“你也千萬別露餡。等她遠嫁之后，你爹若是想起問我，我會告訴他的。”</br> 阿貍撩袍跪倒在地：“謝謝娘。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若是因為我的緣故讓您受到任何傷害，我萬死難辭其咎。”</br> 蘇清歡伸手拉他卻拉不動，不由沉下臉道：“快起來！娘最不喜歡人下跪。這件事情，你若是從娘的角度想，那就趕緊忘掉，也不要愧疚。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br>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阿貍陷入長久的愧疚之中。</br> 阿貍這才慢慢站起身來，低頭不語。</br> 蘇清歡心疼萬分，卻又不知如何安慰。</br> 姮姮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仿佛在說，外婆看我的。</br> “外婆，讓小舅舅去東宮陪我吧，我還有許多關于父皇身體情況的事情想要問他呢。”</br> 姮姮古靈精怪，又早慧，蘇清歡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依靠她。</br> 儀安師太擔心蘇清歡，還想著跟她一起下山，但是卻被后者拒絕了。</br> 蘇清歡苦笑道：“我家那個什么性格你也知道，脾氣最為急躁，也不聽人勸，偏偏對我的事情又細心。他要是看到你在，反而會懷疑。”</br> 儀安師太道：“那過些日子我去看靜姝，再去看你。”</br> 靜姝也已經生了，儀安師太和靜姝兄妹保持著來往，雖然不比他們和大歡親近，但是關系也很融洽。</br> 回到府里，蘇清歡讓白芷回去休息幾日，實在擔心她把什么都寫在臉上。</br> 她病了之后，白蘇便從東宮回來伺候她。</br> 陸棄那邊因為皇上沒回來，依舊很忙，最近這些日子都沒回家。</br> 蘇清歡讓人每日去送飯，再難受的時候也掙扎著起來給他寫幾句話，說自己在家賞花做針線，總之很閑散。</br> 陸棄剛開始還覺得有些甜蜜，老夫老妻，她竟又開始給自己寫起了“情書”，想起來真是讓人心情舒暢。</br> 可是兩人之間到底太熟悉了，接連兩日蘇清歡的筆力都有些力不從心的意思，陸棄就開始隱隱不安起來。</br> 難道她有事瞞著自己？</br> 可是還沒多想，外面又有將領求見，陸棄只能暫時按下，同時決定，今晚無論如何回去看一看，他心里實在太不安了。</br> 臨離開之前，他不放心，帶人去營地里巡視一番。</br> “你們聽說了沒，玉公主府上好像出事了。”</br> “沒有啊，什么事呀？你可別胡說八道，這位身份在那里，而且下嫁秦王府這件事情約莫著是板上釘釘了。”</br> “啥？秦統領要尚公主？”</br> 閑來無事不當值的士兵們議論紛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