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是,是因為燕皇現在正逢壯年,如無意外,他至少還能活四五十年。燕川若是想做皇帝,恐怕先要對付的不是弟弟,而是他爹。”</br> 姮姮點頭,“對,我怎么沒想到這個呢!”</br> “因為姮姮不必如此。父皇再給你十年時間,十年之后便禪位于你。”</br> 姮姮連連擺手:“不,父皇,我不要。”</br> 她又不是傻子。</br> 父皇把皇位讓給她,肯定要帶著母后四處走走,她一個人留在深深禁庭之中對著那些羅里吧嗦的老東西,會抑郁的。</br> 皇上笑道:“那便等以后再說。我先帶著你母后去一趟泰山,你先監國……”</br> 姮姮驚訝地瞪大眼睛,口氣有幾分委屈:“我不能一起跟著去嗎?父皇,我還是個孩子啊!”</br> 監國?她懂什么!</br> 她想出去玩,她才不想留在京城呢。</br> 皇上笑道:“這是給你的考驗。父皇不在的時候,你說了算,看誰不順眼就收拾誰,包括你舅舅。”</br> 姮姮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我可不敢對我舅舅下手,誰知道您的打算?您也別騙我,您就是想帶母后自己出去玩,巴不得誰都不帶。我如果主事,肯定找很多和尚來祈福,讓我母后早點懷孕再生個弟弟。”</br> 皇上啞然失笑。</br> 得到了父皇去泰山不帶她這個“噩耗”,姮姮表示很不開心。</br> 從御書房出來后,她想想也是無聊,便去找燕淙。</br> 燕念正在問燕寒拓跋部落的情況,她十分擔心燕川,燕淙就在旁邊默默聽著。</br> “公主放心,太子殿下不會有危險的。”燕寒溫和地對著憂心忡忡的燕念道。</br> “哥哥那么厲害,當然不會有危險。可是我想著,那到底不是咱們的地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其實應該跟著哥哥去的……”</br> 她是一個小女孩,不會有人對她有戒心,可以幫哥哥收集消息,比現在在宮里只能擔心要來得好。</br>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拓跋部落出事的這個時間有點微妙,所以不免擔心。</br> 燕淙不客氣地道:“你去的話,除了讓哥哥分神照顧你,還能干什么?哥哥寵你而已,你還真當自己多厲害?”</br> “二哥,你要是這樣說話,等哥哥回來我就要好好跟他說說了。”燕念氣鼓鼓地道。</br> “告狀精。”燕淙冷哼一聲,“有本事你就自己和我打,總搬太子哥哥干什么?”</br> 姮姮來的時候,兩人正吵得如火如荼。</br> 她笑著和兩人打招呼,總算讓他們暫時休戰。</br> “表哥、表姐,我帶你們出宮去逛逛吧。今日是大相國寺那邊廟會的日子,可熱鬧了。我先帶你們去逛,然后再帶你們去我老祖宗家里,她府上有個廚子,最會做驢肉火燒……”</br> 燕念因為惦記燕川,沒什么心情去,所以便婉拒了;燕淙卻對中原的繁華躍躍欲試,沒怎么客氣就接受了邀約出去。</br> 大相國寺這一帶,近百年來都是京城的繁華地段,尤其有廟會的日子,人群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br> 燕淙對猴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攤子面前久久不肯離開,姮姮大方地道:“我外婆之前有只叫梔子的猴子,據說特別通靈性,后來也生了小猴子。回頭我讓人去給你找只來養著。”</br> 燕淙十分驚喜,連聲感謝。</br> “這有什么呀?”姮姮小大人一般,臉上卻有得意之色,“咱們中原地大物博,什么都有。燕淙,要我說,你就留在中原,不好嗎?”</br> 燕淙看著周圍游人如織,熱鬧喧囂,心里也是羨慕的。</br> 然而他嘴上卻道:“我們大蒙也有自己的繁華所在。比如,比如……我們可以隨便吃牛肉!”</br> 他吭哧吭哧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這個,把臉都憋紅了。</br> 姮姮并不是一味掐尖要強,會讓人不舒服的人,聞言她露出恰到好處的向往神色:“那等我去大蒙的時候一定要吃個夠。”</br> 事實上,她父皇在家里從來不是什么有原則的人。</br> 雖然天下禁止宰殺耕牛,但是她母后最喜牛肉,父皇便從來不斷她宮中的牛肉,是以姮姮從小到大,也根本沒缺過牛肉。</br> 燕淙高興地道:“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你!”</br> 他們走到賣面具的地方,燕淙對畫工夸張,形象恐怖的面具十分感興趣,姮姮便道:“表哥,我們一人選一個吧。”</br> 燕淙選了一個昆侖奴的面具,姮姮則選了一個鐘馗的,兩人戴上后對視,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笑意。</br> 暮色漸漸籠罩下來,姮姮身后的暗衛悄無聲息地上前,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她要回宮。</br> 姮姮擺擺手:“你回去告訴父皇,就說我晚點回去,今晚要去老祖宗府上。”</br> 反正父皇母后肯定在商量去泰山玩的事情,才不會管她。</br> 暗衛無奈,只能答應。</br> 這位小主子雖然年紀小,但是主意最正,根本拗不過她。</br> 姮姮經常出宮,所以對這一帶十分熟悉,晚上有戲班子搭臺唱戲,她要帶著眼睛都不夠用的燕淙去聽戲。</br> “表哥,嘗嘗這個!”姮姮從暗衛手中接過來一把烤肉,笑嘻嘻地遞給身邊的燕淙,“你要是能嘗出來這是什么肉,我可以輸給你一樣你想要的東西。”</br> 然而她的手空在半空,沒有人接。</br> “表哥?”姮姮轉頭,這才驚訝的發現,燕淙已經不在自己身邊。</br> “我表哥呢?”她立刻詢問暗衛。</br> 有個暗衛道:“剛才二皇子還在,去看了一眼琉璃燈,轉眼就不見了……”</br> 暗衛有暗衛的職責,即使跟著的是皇上,他們也只負責保護皇太女。</br> 姮姮跺腳道:“還不快讓人去找!”</br> 燕淙的身份太特殊了,一旦他在中原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設想。</br> 暗衛忙稱是,要去找京兆尹的人。</br> “等等!”姮姮深吸一口氣,“傳令下去,封鎖消息,暗中查找。拿著我的令牌,先封閉城門,就說城中混進來了細作……”</br> 她心里很亂,但是知道現在必須要冷靜。</br> 暗衛領命而去,姮姮想了想,道:“跟我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