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托腮思考了片刻,“我覺得我父皇年富力強,還可以繼續為國為民操勞幾十年。”</br> 穆敏被她逗笑,刮刮她的鼻子:“就你精。說來說去,就是不想被管束,不想好好讀書,是不是?”</br> 姮姮吐吐舌頭:“我還小。舅母,好舅母,你幫我和舅舅說說唄。舅舅肯定聽你的。”</br> 穆敏其實現在內心十分焦灼。雖然知道皇上做戲成分居多,但是小蘿卜肯定也是實打實地挨了打。</br> 所以她真的是強打精神在陪著姮姮說話。</br> 這里不是邊城,到底不是她的家,所以她不能任性地沖過去。</br> 皇宮這個地方,就算再堅不可摧的親情,在這里也要退讓三分。</br> “你舅舅為什么聽我的?”穆敏勉力笑道,“夫為妻綱。”</br> “那是在外面。在家里,外公聽外婆的,父皇聽母后的,舅舅聽舅母的。我就比較厲害了,”姮姮一臉得意和狡黠,“將來我的夫君,內外都得聽我的。”</br> “羞不羞?”穆敏打趣道,“皇太女將來登基為帝,是不是打算三宮六院多招幾個皇夫?”</br> “才不要。”姮姮驕傲地拒絕,“爭風吃醋就不好了。我只要一個皇夫,但是一定要像謝大人那么好看,要像父皇一樣霸氣,像外公一樣驍勇,像舅舅一樣聰明,像小舅舅一樣寵我……”</br> 小屁孩,想得倒挺美。</br> “那你慢慢找。”穆敏嘟囔一句,“也不知道你父皇現在有沒有消氣?”</br> “肯定沒有。”</br> 穆敏:“……你安慰我一下不行嗎?”</br> “我沒去,父皇肯定生氣。”姮姮站起來,“舅舅應該幫我說話,臨陣反戈,也難怪我父皇生氣。”</br> 穆敏:還能這么講道理?</br> “走吧。”姮姮小大人一般,長長的裙裾拖在地上,“雖然舅舅對我很兇,但是我知道那是為我好,我也不能見死不救。”</br> 穆敏:“……知道為你好,你還總氣他?現在去哪里?你帶我過去?”</br> “我去找父皇。”姮姮搖頭晃腦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真不讓人省心,解鈴還需系鈴人。舅母你跟著我,但是別露臉,等著我說動了父皇后,你帶我舅舅走就是。”</br> “行。”</br> 穆敏當真跟在姮姮身后,一起去見皇上。</br> 御書房外已經打完了板子,但是人還都在外面冰涼的青石路上跪著,以小蘿卜為首。</br> 他腰背挺直,看不出來挨了板子,但是有凌亂的頭發被風吹起,在穆敏眼中,卻是多了幾分風骨。</br> 姮姮在御書房進出自如,門外的侍衛沒有人敢攔著他。</br> 看她進去,穆敏在門口,擔憂地看了一眼小蘿卜。</br> 而后者,竟然還沖她微笑。</br> 穆敏的視線瞬間模糊,用嘴型罵了一句“傻子”,把臉別過去,心急如焚地等著里面的消息。</br> 皇上看見姮姮進來,沖她招招手道:“過來。”</br> 姮姮輕車熟路地爬到他膝上,從桌上的攢盒里挑自己喜歡的點心吃,咬了一口才想起來什么,忙舉起來送到皇上嘴邊:“父皇先吃。”</br> 皇上笑道輕咬一口,道:“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br> “才不是,是想著父皇。”姮姮晃著小腿,被皇上握住腳。</br> “仔細別撞到桌子上。”</br> “不會的。父皇,你打了舅舅?”姮姮歪頭問皇上,嘴角帶著點心渣兒,甚是可愛。</br> “打了。”皇上點點頭,“幫你出氣了,誰讓他總罰你?”</br> “父皇真好。”姮姮笑瞇瞇地道,然后繼續埋頭吃點心,像小松鼠一般可愛。</br> 皇上都已經看到穆敏在外面了,等著姮姮開口求情,可是她就是不說話。</br> 皇上心里暗想,難道是姮姮太小,不明白小蘿卜的苦心,真的記恨他了?</br> 如若這樣,那可不是好事。</br> 他該如何和姮姮說,要如何和小蘿卜相處呢?</br> 終于,在他心里千回百轉醞釀著說辭的時候,姮姮擦擦嘴,終于開口了。</br> 她說:“父皇,打也打了,放他們回去吧。在外面烏泱泱地跪著,晚上嚇人。”</br> “連你舅舅也放了?”</br> “放了放了,我怕舅母哭鼻子。”姮姮道。</br> “那還要你舅舅來教你?”</br> 姮姮愣了下,隨即浮現出委屈的表情,嘟囔道:“這還不是您定的?”</br> “現在父皇問你是否同意。”皇上意味深長地笑道。</br> “不同意怎么辦?”</br> “把他逐出京城。”</br> “那還是同意吧。”姮姮深深嘆了口氣。</br> “不情愿?”皇上伸手摸摸她的頭頂。</br> “情愿啊,不信您看我的臉。”姮姮做了個生無可戀的表情,引得皇上大笑不止。</br> “不愿意為什么要撒謊?”</br> “您把舅舅逐出京城不要緊,回頭母后生氣,您沒好日子過了。您過不好,我也過不好。”姮姮道,“所以為了咱們倆,還是放過舅舅吧。”</br> 皇上把她抱起來放到地上:“去吧。”</br> “嗯?”</br> “去傳父皇的旨意給他們。”</br> “好。”姮姮看著皇上,半晌沒聽見他說話,不由著急了,“父皇您快點說啊。”</br> “你自己去說,你說的話就是我的旨意。”皇上眼睛里是滿滿的鼓勵。</br> 姮姮愣住了,“父皇,我還是個孩子。”</br> “姮姮你記住,就算你是孩子,你也是皇太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br> “一人之下?”姮姮撇撇嘴,“您忘了母后。”</br> “別貧嘴,想想怎么出去告訴他們。”皇上面帶期待。</br> 姮姮想了想,落落大方地走出去,站在臺階之上小手一抬,把皇上的氣勢學了個七八成:“父皇有旨,令你們回府閉門思過。想明白了,既往不咎;想不明白,就,就回家吃自己吧!”</br> 皇上在屋里聽著,嘴角不由勾起。</br> 這時候有人道:“皇上一日不改變封禪之意,臣等一日不起。”</br> 姮姮不慌不忙地對著跪了一地,包括她舅舅的眾臣道:“封禪是什么我不懂,但是你們不是說君為臣綱嗎?”</br> 有人道:“皇上行不妥之事,臣有進諫之責。”</br> “哦。”姮姮摸摸下巴,“那妥不妥,誰說了算?”</br> 眾人頓時都被問住了。</br> 說臣子說了算,顯然大不敬;說皇上說了算,那他們在逼逼什么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