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樣我就走了。”穆敏假裝生氣,“打人不打臉。”</br> 黃一手笑罵道:“回來,臭丫頭,沒良心了是不是?如果不是我給你爹幫忙,你現在就得守孝了。”</br> 穆敏:“……是,謝謝您,我記著呢,將來給您老人家養老送終都行。但是你能不能不咒我爹?就算是無心,我也聽著別扭。”</br> “哎。”黃一手長嘆一口氣,“一步錯,步步錯。我當初就是一不留神被他搶了先,把你娘搶走,后來什么都不趕趟了。好歹他穆梓腦子發熱去送死,還有個牽掛他的人;真死了,也有人摔盆哭靈。我就可倆咯……”</br> “過去沒有,現在不有了?”穆敏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后在他身邊坐下,“我是忘恩負義的人嗎?”</br> “不是,你隨你娘,也是心善之人。千萬別學你爹……”</br> 黃一手絮絮叨叨,但是到底把事情原委告訴了穆敏,后者才知道穆梓信守君子之道,卻被對方算計,陷入困境,多虧了他及時趕到。</br> “你爹還死不悔改,非說他是對的。對個屁,命都沒了,誰還記得他?”黃一手摳著腳道。</br> 他的鞋破了,腳趾爭先恐后地露出來,看起來很寒酸。</br> 見穆敏看他,他厚著臉皮開口道:“敏丫頭,你看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你沒什么機會給我摔盆哭靈,倒不如先給我做雙鞋?”</br> 穆敏爽快答應:“這有何難?我原本還想給你做身衣服,但是怕你覺得我看不起你,清高不肯接受。”</br> 黃一手道:“我什么時候清高了?我是愛戲弄人,但是沒戲弄過你吧。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對你也很好吧。”</br> “是很好,您就留在邊城,別再四處流浪了。你年紀也大了,別再四海為家。”穆敏一臉誠摯。</br> “你爹留下嗎?”黃一手忽然問。</br> 穆敏搖頭:“我爹說他要回谷里,每年出來看我。我爹還說,以后不許我再回谷里了。除了族長,沒有人可以享受隨便進出的權利,不能因為我就壞了規矩。”</br>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有些許傷感之色。</br> 黃一手道:“你爹就是死板……但是也沒錯。你就安心在秦府呆著便是。”</br> “那,”穆敏笑嘻嘻地托腮道,“我和秦昭的姻緣怎么樣?什么時候我們兩個,嗯,成親?”</br> 黃一手特別想拍她,口中嫌棄道:“沒羞沒臊,等著吧,還有的等!”</br> 穆敏吐吐舌頭:“我就是好奇而已。你答應留下了?”</br> 黃一手道:“誰知道將來的事情怎么樣?我現在也沒有地方去,就在這里住住看看,替她看顧著你……”</br>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很輕,眼中有濁淚,然而卻扭頭不讓穆敏看到。</br> 穆敏沒有聽清楚,只笑著站起來歡快地道:“留下就行,我喜歡身邊都是熟人。”</br> “不是熟人。”黃一手臉色變得嚴肅,“是娘家人,不能讓任何人欺負你。”</br> 仙舒,你活著的時候我沒有為你做什么;離開之后,讓我替你守好你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br>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是兩年之后。</br> 蘇清歡在登州出事,有人送來信卻說要讓子女的心頭熱血來救母,穆敏發現了蛛絲馬跡,代替小蘿卜到登州盡孝。</br> 而等蘇清歡轉危為安,天下大定后,阿嫵誕下了皇長女賀姮,小蘿卜和穆敏的親事也提上了日程。</br> 雖然娘家只有穆梓和黃一手、吱吱三個人,但是婚禮還是極盡奢華轟動。</br> 這是整個邊城的喜事。</br> “喂,吱吱,那是我上花轎要抱著的蘋果!”一身盛裝的穆敏大喊一聲道。</br> “這里還有這么多呢,我吃一個有什么關系?”吱吱大口咬著蘋果,汁液四溢,“新娘子不要這么小氣。”</br> 穆敏扁扁嘴,看著她隆起的肚子,“我看在小樓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br> 這個小樓可不是樓小樓。</br> 樓小樓已經改名辛光,現在在小蘿卜麾下。</br> 吱吱最后還是嫁了他,現在懷胎六月。</br> 穆敏曾經羞她,道:“不是說不嫁嗎?還跟我分析了那么多,現在怎么喪失理智又要嫁了?”</br> 吱吱大言不慚:“看在他那么辛苦的份上,我既往不咎。男人這東西嘛,自然要挑個順眼的,否則半夜醒來豈不是嚇得尖叫?他要是待我不好,分開換個新的就是。”</br> 嘴硬但是心已經完全被融化了,吱吱很快成了辛馮氏。</br> 她成親的時候穆梓也來了,也是風風光光嫁的。</br> 懷孕之后,吱吱給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叫小樓,紀念他爹曾經的輝煌——盡管這種輝煌,在很多人看起來是恥辱的過去,唯有她深以為傲。</br> 本來吱吱懷孕是不應該來的,但是穆敏和她都不在意這些講究,所以現在才會在這里大吃蘋果。</br> “喏,這個給你,差點忘了。”吱吱從袖子里掏出一本書扔到穆敏的膝上,“這玩意兒沒什么新奇,咱們倆以前一起偷看過。不過族長不知道,非說你沒有娘,支支吾吾和我說了半天,我才明白讓我教你房,中,術呢,哈哈哈哈。”</br> 穆敏:“……”</br> 她隨手翻了翻,臉色沒什么變化,“有用嗎?”</br> 畢竟實踐出真知啊!</br> 吱吱擺擺手:“沒什么用。”</br> 穆敏興致缺缺地把書扔到一邊:“那你給我干什么?講點有用的。”</br> 看著她托腮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吱吱翻了個白眼,把蘋果核扔到一邊,“有用的?有用的就是聽話,秦昭讓你怎么辦就怎么辦。”</br> 那時候的男人都是狼,反正怎么都要被他們得逞,所以干脆心一橫任由施為就是了。</br> “哦。”穆敏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明白了。”</br> 等小蘿卜回到洞房挑起蓋頭,問穆敏的第一句話是:“等得很久了,是不是餓了?”</br> 穆敏原本忐忑不已,聽見這句話,“撲哧”一聲就笑了,緊張頓時蕩然無存。</br> “秦昭,我們終于成親了。”</br> “敏敏,你讓我等得都開始懷疑自己了的耐性了。”小蘿卜湊上前去在她臉上留下輕輕一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