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妃聽到這話頓時喜憂參半。</br> 喜的是，皇上都說了讓人去看蔣嫣然死沒死，可見昨晚皇上沒有饒過她。</br> 那個小妖、精，死了才好。</br> 憂的是，事到如今皇上還讓人替她找大夫，可見心里還是有她。</br> 皇上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對自己有一絲絲心軟呢？他對自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但是她感覺，對蔣嫣然，皇上似乎就沒有那么絕情。</br> 他們已經鬧了好幾次了，蔣嫣然甚至敢行刺皇上，然而她還是好好地活著，這真真讓人惱怒。</br> 韓妃憤憤不平是一回事，實際上并不敢造次，甚至不敢在燕云縉門口多徘徊，想想又去找燕川訴苦了。</br> 她這輩子最大的依仗就是這個好兒子，一定要讓他給自己出出主意。</br> 殊不知，燕川已經被她苦不堪言；偏偏這又是他生母，無法發作，所有的氣都憋在心中。</br> 燕川看著這個只會哭哭啼啼，見了父皇就像老鼠看見貓的母妃，每次都得好好回想一番小時候她對他的耐心細致，才能勸動自己不露出不耐煩的神情。</br> 燕云縉現在沒有心思管蔣嫣然以外的人，滿腦子都是蔣嫣然。</br> 他下令去找黃太醫之后，半個時辰內至少問了三次黃太醫有沒有到。</br> 侍衛誠惶誠恐地告訴他黃太醫所在的地方不近，往返得一個多時辰時，燕云縉還發怒了：“讓他以后就留在軍營里，隨時等待召喚。”</br> 侍衛回稟道：“黃太醫原本也是住在軍營中。然他有時候需要自己出去采藥配藥，所以在外面也有住處。皇上您起先是應允這件事情的……”</br> 燕云縉這才想起來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不耐煩地讓人下去。</br> 想起離開時蔣嫣然緊閉的眼睛和透漏著不正常紅色的臉，他心煩意亂，坐立不安，最后不知道怎么的，還是來到她的營帳里。</br> 進去之后看到蔣嫣然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燕云縉有瞬時慌亂，幾乎是沖過去摸她的鼻息。</br> 還好，還有呼吸。</br> 沒等到他把手挪開，蔣嫣然已經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面無表情地道：“還沒死，讓你失望了。”</br> 燕云縉剛才動作激烈，牽扯到傷口，疼得咬牙才能把悶哼徹底咽下肚中。</br> “沒死就起來伺候！”他冷冷地道，眼神如刀，仿佛要把蔣嫣然凌遲。</br> “不伺候的結果也就是躺在床上，我為什么還要起來伺候？躺在床上不好嗎？”蔣嫣然道，“燕云縉，你還能拿我怎么樣？還有你沒用的花招嗎？”</br> 威逼利誘，時而冷硬時而懷柔，燕云縉真的花了太多讓蔣嫣然“呵呵”的心思。</br> 燕云縉被她氣得目齜欲裂，卻不得不承認，他拿蔣嫣然這塊滾刀肉一點兒辦法都沒有。</br> “我沒用的招數多著呢！”燕云縉虛張聲勢，“你要是真惹惱了我試試！”</br> 蔣嫣然看著他，目光憐憫。</br> 燕云縉被這個眼神氣得跳腳：“再這么看我，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br> “我在想，我還能怎么真惹怒你。我做得還不夠嗎？”蔣嫣然道。</br> 燕云縉：“……”</br> 真的很想把這女人從床上拎起來暴打一頓，什么面子都不給他，任何時候絕對不會給他臺階下。</br> 行，他自己厚著臉皮給自己搭個梯子下臺，她偏偏要把他的梯子也給打翻，這不是欠揍是什么？</br> 他只是看她身體不好，怕她死了不好玩才不跟她計較，否則哪里會這么縱容她？</br> 對，就是這樣的。燕云縉開始自我麻痹。</br> 他不知道，自我麻痹有時候也是接受現實的第一步。</br> 蔣嫣然把臉別過去，懶得再看他。</br> 兩人昨天晚上其實并沒有因為什么事情鬧起來，就是他逼她說渾話，她一聲不吭惹怒了他。</br> 這種情況在兩人中間再正常不過，但是昨晚有些激烈，鬧得厲害，所以燕云縉才會如此惱怒。</br> 蔣嫣然自然不怕他，可是她也確實疲憊得不想起床。</br> 燕青蘿在門口輕聲回稟道：“皇兄，黃太醫來了。”</br> 她早上就接到燕云縉的命令來看顧蔣嫣然，可是后者一直不起身，她只能去廚房給她看看有什么吃食。</br> 回來之后看到黃太醫在門口，她就知道劇情又落入俗套了——打打鬧鬧，最后總是皇兄示弱，給她請太醫。</br> 只是今日黃太醫身后還帶了個女孩，提著藥箱，十幾歲模樣，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倒是水汪汪的，怯怯地捏著自己的衣角跟著黃太醫，微垂著眸子不敢說話。</br> 燕青蘿只是短暫驚訝，然后就挪開了視線。</br> 燕云縉冷冷地道：“滾進來！”</br> 這是穆敏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也奠定了她對他粗暴蠻橫的第一印象。</br> 她今日喬裝打扮了一番，就是為了和在村里長大的身世相符，同時也不希望別人多關注她。</br> 想到營帳里就是蔣嫣然，她心情還有些激動和復雜，也不知道她被這人渣摧殘到何種程度。</br> 要找大夫，定然癥狀不能輕了。</br> 黃太醫看了一眼穆敏，目光中帶著擔憂、叮囑和鼓勵，她不動聲色地沖他眨眨眼睛，以示自己不緊張，黃太醫這才進去，有意把藥箱留給她。</br> 黃太醫進去后給燕云縉請安，這才發現他就坐在床邊，死死盯著蔣嫣然，劍拔弩張。</br> 第一次見害怕，第二次見忐忑，黃太醫這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見，心情并沒有多少波瀾。</br> “給她看看！”</br> 黃太醫給蔣嫣然診脈，確定她沒什么事情，嘴上卻道：“蔣姑娘身體虧空，我給她開一個方子，如果能佐以針灸治療，那當事半功倍。”</br> “怎么針灸？”燕云縉皺起眉頭，“從前怎么沒有聽你提過？”</br> 黃太醫忙把穆敏搬出來：“男女有別，不是很方便。但是這次小侄女聽說我得皇上青眼，投奔我而來。她雖然粗笨，但是對針灸一道算是精通，可以為蔣姑娘調理身體。”</br> 燕云縉瞇起眼睛看著黃太醫，后者頓時覺得后背冷汗涔涔而下。</br> 這樣的眼光太有壓迫力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