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懂小蘿卜的痛，也為他的痛而痛。</br> 所以她沒有說出一個“不”字來。</br> 她只是問：“你怎么打算的？大軍何時開拔？”</br> 小蘿卜道：“兩個月之后。敏敏，我不想你被任何人責難，所以你提前離開。我答應你，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保全自己安然而歸。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br> “我知道了。”穆敏咬著嘴唇點點頭，“秦昭，既然決定了要去，我不攔你。你心無旁騖做好萬全準備。我能做的，就是不拖你后腿。我聽你的，我走。”</br> 小蘿卜原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唇舌，沒想到她這么快就答應了，感慨于她的深明大義，然而又心疼她，心中無比酸澀。</br> 他把人摟到懷里，輕吻著她的頭發(fā)。</br> 穆敏喃喃地道：“我就知道你有事瞞著我。怪不得你愿意我搬出來和你住，你早就做好了打算。”</br> “我起這個念頭有幾日了，但是真正做了決定，只是在今日。”</br> 而且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多少會因為她的反應而動搖。</br> 沒想到，她根本一句反對的話都沒說。</br> “不管你什么時候做的決定，我不怪你，你不要有壓力，只想著怎么去救人就行。因為如果我知道我爹在哪里，我也一定回去找他的。”穆敏道，“只是你別立刻趕我走，讓我再在這里待兩天，不，三天吧。”m.</br> “傻敏敏……”小蘿卜用力把人摟緊，似乎想把她嵌到自己的身體里，靈魂中。</br> 一向聰明的他卻沒看到，穆敏此刻低垂著的眼神散發(fā)出堅毅之色，而不僅僅是離別之痛。</br> 三天的時間里，兩人幾乎朝夕相對，說了許多話。</br> 穆敏問了許多蔣嫣然的境況，包括小蘿卜如何得知她的消息。</br> 小蘿卜對她毫不設防，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準備充分，讓她安心，便把事情說得很詳盡。</br> “現(xiàn)在燕云縉身邊有一個我安插進去的人，雖然是給世子哥哥傳遞消息，但是其實他是我的人。有他來回傳遞消息，我和姐姐里應外合，勝算極大。所以你不要擔心……”</br> 但是想到這話蒼白無力，他又道：“我給你準備了很多你喜歡的布料。回去若是實在想我擔心我，覺得日子難熬，便替我做幾身衣裳。如果還有時間，那就繡嫁妝。等我回來之后，我就稟明爹娘娶你。”</br> 年紀小也不是問題，他又不是非要和她發(fā)生什么。</br> 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和她頂下關(guān)系。</br> 穆敏答應，又好氣地問：“燕云縉那么聰明狡詐的人，怎么就沒懷疑黃太醫(yī)呢？”</br> “我也覺得奇怪。但是或許正好趕上姐姐身體不好，病急亂投醫(yī)吧。”</br> 穆敏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心里道，病急亂投醫(yī)，那不是最親近的人才會幫忙做的事情嗎？</br> 燕云縉這么緊張姐姐，難道……</br> 她不能說這些話，甚至有些慚愧。</br> 蔣嫣然是為了將軍府上下，為了這天下才以身伺狼的，她怎么能亂想她呢！</br> 吱吱聽說穆敏要回山谷，第一反應是她在開玩笑。</br> 但是穆敏只是回來換衣服的，還急著回去找小蘿卜，便道：“真的，我不騙你。我要先回谷里，過幾個月再回來。”</br> 吱吱焦急地拉住她：“谷里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還是族長……”</br> “沒有，什么都沒有。要是真發(fā)生大事了，我能這么笑嘻嘻地跟你說話？”穆敏翻了個白眼，故作輕松，“但是事關(guān)機密，我不能告訴你原因。我現(xiàn)在就想問你，是要和我一起回去再回來，還是干脆在將軍府里等我回來？”</br> 吱吱嘟囔道：“不能告訴我原因？裝神弄鬼。我想想，我還是陪你回去……”</br> “那你不想你的樓小樓？”穆敏笑道，“畢竟這幾個月也是樓小樓最后登臺的日子，錯過了你不遺憾？我都有些替你遺憾，所以我想著和秦昭說，讓你留在府里。”</br> “這個……”吱吱猶豫了。</br> 她覺得自己不陪穆敏不夠意思；但是樓小樓確實又是最后登臺，以后他成為別人的男人了，哪里還能這么明目張膽地看他，替他叫好捧場？</br> 真讓人左右為難。</br> “行了，就聽我的，橫豎我最多兩個月就回來了。我對你只有一點兒要求……”</br> “什么？你說，我保證做到！”</br> 吱吱也做了決定，“重色輕友”一次，畢竟色是短暫的，友是一輩子都在的，所以她也有些心虛，拍胸保證道。</br> “你得替我看好秦昭，哪怕蟲子都別讓母的飛進來。”穆敏笑道，“還有你，不許搶我的秦昭。”</br> 吱吱做了一個“嘔”的表情，“你敝帚自珍，還以為人人都稀罕？你喜歡你的白菜秦昭，我只愛我的蘿卜樓小樓。”</br> 穆敏大笑：“好了，不和你說了，秦昭還在等我。”</br> “去吧。”</br> 來到小蘿卜屋里，穆敏又換了一番說辭。</br> “秦昭，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能不能讓吱吱暫時留下？她對樓小樓，哎，也是可憐。我也不想勉強她和我一起回去，到時候她愁眉苦臉，我看著也難受。”</br> “她不是對辛光死心了？”小蘿卜下意識覺得這般不是很妥當。</br> “她是這么說的。但是你看她現(xiàn)在依舊風雨無阻去給他捧場，唯恐錯過任何一場，你覺得她是放下了嗎？”穆敏道，“我和她說好了，等你出征時候再讓她回去，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答應好不好？”</br> 小蘿卜想了想后便答應了，穆敏高興地在他臉上輕啄一下：“謝謝。”</br> “我派侍衛(wèi)送你回去。”兩人玩鬧一陣后小蘿卜對穆敏道。</br> 穆敏點點頭：“好。但是也不要興師動眾，而且也不要送得太近。你知道谷里的人對外面人十分抵觸，若是誤會我因為喜歡你就泄露了谷里的事情，還把那么多外人帶回去就不好了。”</br> 她確實言之有理，小蘿卜也只是想確保她安全，便答應了下來。</br> 穆敏離開那天，小蘿卜親自騎馬帶了一隊侍衛(wèi)送她出城，一直護送了二十幾里路才停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