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聞言便道:“那你先回去,告訴秦昭我和韻姐姐說話,一會兒就過去。”</br> “哎,是。”燒餅道,“到底晚了一步。”</br> 穆敏不解其意,但是眼下也不是追究這些細節的時候——蘇韻雙目垂淚,模樣著實可憐。</br> 她知道蘇韻向來要強,這時候一定是特別難過才會這樣。</br> 蘇韻說,不知道家里那個受寵的姨娘如何挑撥的,蘇明俊現在又逼她回府,說如果她再不走,豁上和小蘿卜撕破臉上門搶人,也要把她搶回去。</br> 穆敏聽她說完,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哪里有這樣當爹的?”</br> 她比蘇韻更加出格,爹卻一心一意只為自己著想;相對而言,蘇明俊簡直是人渣了。</br> “韻姐姐你放心,”她開口安慰蘇韻,“還有秦昭在呢。我聽他說的意思,舅舅似乎挺忌憚他的,不敢輕舉妄動。我覺得舅舅嚇唬你的成分居多,或者只是一時氣言。他哪里就能帶人強行把你帶走了?”</br>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小蘿卜也沒辦法是不是?畢竟我確實是蘇家的女兒……”蘇韻聲音哽咽,眼眸中滿是紅色的血絲。</br> 這話說的也是實情。</br> 忌憚撕破臉皮的,不僅僅是蘇明俊,還有秦昭呢。</br> 穆敏也有些犯難。</br> 她想了想,蘇明俊貌似對黃一手特別信賴,經常給后者送各種美酒,聽他吹牛,兩人關系不錯。</br> 或許可以從黃一手那里找個突破口?</br>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蘇韻道:“敏敏,我要求求你,只有你能幫我了。”</br> 穆敏驚訝,難道蘇韻也想到找黃一手了?</br>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黃一手待她確實比待別人親厚許多。</br> 這般想著,她道:“韻姐姐你言重了。你快說說,想讓我怎么幫忙?夫人知道你的事情后很生氣,給我寫信還囑咐我幫秦昭多照顧你呢。”</br> 夫人喜歡的人,一定不會差到哪里去。</br> “我先謝謝敏敏。”蘇韻看著穆敏,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艱難地道,“要讓我爹死心,除非我能先斬后奏,找個人嫁了。”</br> 穆敏:“……”</br> 大家的招數何其一致?</br> 女人為什么總要被逼嫁?從夫人到自己再到蘇韻,大家的境遇都是差不多,能夠想的辦法也差不多。</br> 只是夫人買了一個,自己救了一個,蘇韻怎么辦?</br> 難不成要上街撿一個?</br> 真的太難了,她理解蘇韻。</br> 可是蘇韻接下來說的話,卻讓穆敏很不高興。</br> 蘇韻說:“我的事情鬧這么大,邊城幾乎都傳遍了,誰敢娶我?”</br> 這確實是個問題,穆敏托腮為難。</br> 豈料蘇韻接下來就歪了,她說:“我思來想去,能和我爹對抗的,邊城中也只有小蘿卜而已。”</br> 穆敏還傻呵呵的點頭,心里甚至覺得有點驕傲。</br> “所以敏敏,能不能讓小蘿卜給我個假名分?我說是假的,就說我給他做個妾室,但是實際上不是,什么都不是。我也絕不會影響你們兩個,我對小蘿卜,從來都只有姐弟情……”</br> 穆敏懵了。</br> 怎么還能有這種操作?</br> 撿不到就要來分自己的?</br> 她不愿意。</br> “敏敏,你幫幫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而且我的人品你也知道,絕不會覬覦秦昭。只要過了這關,我一定盡快想辦法離開。”</br> 說話間,蘇韻淚如雨下。</br> 穆敏深深呼吸,忽然想起燒餅剛才來說的那句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br> 她說:“韻姐姐,我不能答應。”</br> 蘇韻愣住了,隨即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然后又變成了無邊的絕望。</br> 穆敏拉住她的手,一片冰涼。</br> 她說:“韻姐姐,你聽我說。剛才你是去找過秦昭,被他拒絕了是不是?”</br> 蘇韻失魂落魄地點點頭,喃喃的道:“我也想到了……確實是我異想天開了。我自己也知道不妥當,我是病急亂投醫,實在沒有辦法了。”</br> 聽她這么說,還是講道理的,穆敏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說過激的話。</br> 她用力握緊蘇韻冰涼的手:“韻姐姐,我確實有些生氣,但是我也明白你的處境。咱們不說這些,先看怎么解決問題。”</br> “還能怎么解決呢?除了……”蘇韻把“死”字咽了下去。</br> 她不想讓穆敏以為自己在用性命威脅她。</br> “你看如果我要敷衍你,我只管說讓你去找秦昭;秦昭讓燒餅來,應該是不想我為難,想讓我都推到他身上。”</br> 看著她眼中絕對的信任,蘇韻由衷羨慕,嘆息道:“是我想錯了。你們之間,就算是假的,也插不進去任何人。敏敏,對不住,看在我急火攻心昏了頭的份上,別和我計較。我先走了。”</br> 說完她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她實在沒有臉留下來了。</br> 穆敏卻拉住她:“韻姐姐,你的事情還沒解決,我們一起來想辦法。”</br> 等終于把蘇韻安撫好,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了。</br> 把她送回房間,穆敏才去找小蘿卜。</br> “沒有和韻姐姐鬧翻?”小蘿卜笑道。</br> “怎么?這么希望我們打起來?為你爭風吃醋唄?”穆敏隨手拿起他書桌上的青玉獅子鎮紙把玩著道。</br> “沒想到你能忍住沒發作,原本想讓你推到我這里來。”</br> “我懂了。可是后來韻姐姐自己也覺得不對,我就沒那么生氣了。病急亂投醫,也不是什么罪無可赦的事情。都是親戚,我也很喜歡她,所以幫她想了個辦法。”</br> “需要我幫忙?”</br> “不需要,她都已經把主意打到了你頭上,我當然要禍水東引。”</br> 小蘿卜看著她神氣的模樣,不由笑道:“看起來這些天,你跟著文徽沒有白學,禍水東引,信手拈來。”</br> “切,我本來也能……老師,對了,我怎么就沒想到老師呢!”穆敏一拍手,“秦昭,老師是不是也沒有婚配?你覺得他和韻姐姐配不配?”</br> 她是覺得配一臉。</br> “這件事情你別插手,無論日后如何都怨不得你,讓我來。”小蘿卜還是堅持讓她撇清,“對了,你還沒說你的主意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