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道:“你別瞎說,我和文徽走得近,那是秦昭安排的。”</br> 吱吱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是傻子?秦昭現在心里肯定一包兒酸水,但是舍不得說你就是。你見好就收,請什么西席?你是不認字還是不會算數?”</br> 這件事情穆敏真沒有撒謊。</br> 她天資聰穎,但是從小就愛偷懶,投機取巧,和別人成績也差不多。</br> 但是有些無法偷懶的事情就落后了。</br> 比如寫字。</br> 她的一手字,從前在山谷里還自我感覺良好,但是出來之后,和蘇清歡、阿嫵她們通信,才發現自己的字真是拿不出手。</br> 尤其阿嫵還說她的字不好看,被小蘿卜從小嘲笑到大。</br> 再一對比,穆敏幾乎要趴在地上被碾壓成渣渣了。</br> 但是她是個好勝之人,所以晚上開始偷偷練字,卻被小蘿卜發現,指點了她一番。</br> 小蘿卜見她雖然害羞,但是真心想學,便主動提出讓文徽做她的西席,來指點她寫字,另外她讀書囫圇吞棗,不求甚解,現在也多少帶她讀些書。</br> 讀書部分是穆敏自己要求的,因為出來以后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倍感壓力。</br> 杜明秀在谷里已經是有名的女狀元,出來后估計也輕松被虐。</br> 沒辦法,與世隔絕,自給自足的生活里,哪里有做學問的氛圍?避世幾百年,谷里所有人的受教育程度被嚴重平均——大家都不錯,但是出類拔萃的真少有。</br> 聽穆敏說完前因后果,吱吱托腮不無羨慕地道:“你說都是吃一樣的飯長大,為什么你能遇到秦昭,我就不行呢!想起來真讓人惱火。”</br> 穆敏:“……”</br> “秦昭說了以后如何安排樓小樓嗎?”吱吱又問。</br> “不是說不想和他發展嗎?還問那么多做什么?”</br> “好奇一下都不行?”吱吱哼了一聲道,“我只是不想嫁給他而已,不影響我繼續喜歡他。以后他若是繼續登臺,我依然是最支持他的人。”</br> “登臺估計是不會再登臺了。”穆敏道,“他和秦昭說了想要入伍,即使從最低級的士兵做起也沒有關系。”</br> “那也行吧,幸虧他沒說還要給他那個歹毒的嫡母守制。”</br> “他說了在軍中守孝。”</br> 吱吱:“……真沒救了。那回頭我可以偷偷去校場偷看他,不知道將來要便宜了誰。”</br> 穆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也別把話說滿了,說不定將來我還得叫他一聲姐夫。”</br> 吱吱:“……”</br> 她們說話的同時,文徽也正在家中和母親馮氏說話。</br> “娘,您已經吃了一個多月的藥了,兒子覺得不錯,您覺得如何?”</br> 馮氏笑道:“娘也覺得自己大好了。原來真的以為要去和你爹團聚了,只想你有個好前程,才非逼你來邊城厚著臉皮求個前程。”</br> 她知道兒子遇到了貴人賞識,所以后來重病時候用不吃藥來威脅他,逼他上門,否則文徽這樣的薄臉皮,肯定做不出這樣的事情。</br> 文徽臉紅,不知道怎么說。</br> 他時至今日,想起自己厚顏上門的樣子,依然覺得羞恥。</br> 馮氏看出兒子的心思,嘆了口氣道:“娘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是那時候娘以為命不久矣,實在擔心你的將來。怪娘從小只讓你顧著學業,不知柴米油鹽之事;又病重拖累你,讓你到現在都沒有娶上媳婦……”</br> “娘,您別說這些了。”</br> “不說那些了,就說我們來了邊城,竟然陰差陽錯,我身體好了,你也謀了出路。跟著大公子,你好好的干,莫問前程,日后什么都不會少。心里覺得厚顏上門憋屈,那就比別人對大公子更忠心,付出更多,這才是報答的方式。”</br> “是,娘。”</br> “還有一樁事情,穆姑娘救了娘的這條命,我心里感激不盡。然而娘卻覺得,你給她做西席,似乎不太妥當。瓜田李下,恐怕有人說閑話。”</br> 文徽卻道:“娘,這是大公子的安排,您不是說只管聽他的嗎?而且只要兒子和穆姑娘內心坦蕩,又有什么怕人說閑話的?再說穆姑娘天資聰穎,約莫著兒子也就是教她最多一年半載,您不必擔心。”</br> 馮氏這才略松了口氣,口氣溫和道:“那是娘多想了,你別放心上。”</br> 穆敏原本對字畫就十分熟悉,經過文徽的點撥,又肯賣力練習,進步可謂一日千里,蘇清歡后來給她寫信,幾乎每封信里都要贊她的進步,穆敏為此心中得意不已。</br> 殊不知,這也為日后辨認字跡,幫助陸棄和蘇清歡化解危機埋下伏筆。</br> 穆敏喜歡小蘿卜這樣全心全意相信她,凡事為她考慮,所以學得也愈發上心。</br> 日后她總不能給他丟臉!</br> 吱吱嘲笑她,“要是族長早點給你定下秦昭,說不定你真能考個女狀元。”</br> “你這是比你差太多,心里嫉妒。”</br> “切。”</br> 這日穆敏正在自己屋里練字,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由頓筆。</br> “敏敏在嗎?”</br> 是蘇韻。</br> 穆敏放下筆,笑道:“韻姐姐快來。”</br> 蘇韻帶著丫鬟粉衣掀開簾子進來。</br> 穆敏一邊洗手一邊笑道:“韻姐姐別怪我無禮沒出去迎接,我正在練字,滿手都是?墨……韻姐姐,發生了什么事?”</br> 她發現蘇韻臉上笑容很勉強,眼圈也是紅紅的,看起來像剛哭過的模樣。</br> “敏敏,我,我有事請你幫忙。”</br> “好。”穆敏道,“只要我能幫上,一定幫你。韻姐姐不慌,坐下慢慢說。”</br> 蘇韻擺擺手讓彩衣出去,道:“你看著別讓人進來。”</br> 彩衣稱是下去。</br> 然而彩衣剛出去,外面就傳來燒餅的聲音:“你怎么在這里?”</br> 彩衣道:“穆姑娘和我們大姑娘正在說話,不讓人打擾。”</br> 燒餅急了:“可是我是奉大公子的命令來找大姑娘的啊。”</br> 穆敏聽見兩人爭執,隔著門問道:“燒餅,有急事嗎?”</br> 彩衣一臉請求地看向燒餅,后者撓撓頭:“好像,好像也沒有那么著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