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呀。”穆敏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腿腳，找了把椅子坐下，“這個不涉及相不相信的問題，是我不想算命，也不喜歡算命這件事情。”</br> 黃一手抬頭看她：“為什么不喜歡？你可知道多少人哭著求我，拿著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到我面前求只言片語，我都懶得理他們？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將來命途是什么？”</br> “不想知道。”穆敏斬釘截鐵地道，“如果真有命運這件東西的存在，那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輕易改動的……”</br> 換言之，命運之所以為人那般敬畏，就是因為其無常，也讓人難以拒絕。</br> 如果說通過算命能避過命中劫難，那這樣的劫難，可能本來也不是該經歷的，否則避無可避。</br> “要是將來都是好事，我肯定心中喜悅，但是提前享受了喜悅，以后就沒有那般高興了；要是將來有壞事，我肯定要惴惴不安，等于提前憂心，一直憂心。”穆敏理直氣壯的道，“所以將來發生什么，坦然受著就是。為什么那么想不開，偏要算命呢。”</br> 黃一手摸摸山羊胡子，“那你就不想知道，你和你喜歡成癡的秦昭，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br> “我和秦昭？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難成正果。”穆敏坦然笑道，目光中是志在必得，“他只能是我的。只要我活著，就會不遺余力去追求他；我要是死了，嘿嘿，萬事成空，我管他呢！”</br> “你呀，可能真的就是傻人有傻福了。”黃一手搖搖頭。</br> 穆敏聽著他這么說，心中歡喜，“所以我和秦昭就是穩穩的幸福，對不對？”</br> 黃一手仰頭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走走走，別套話折我壽。我要好好活著，到時候和你爹看看，誰帶出來的外孫更好！”</br> 讓穆敏多生幾個，他們兩個老家伙分開帶，到時候看看到底誰厲害。</br> 穆敏卻以為黃一手也有女兒，撫掌笑道：“好，那我替我爹答應了。”</br> 黃一手這是告訴她，她和秦昭沒事，爹也沒有危險。</br> “謝謝黃前輩。”穆敏行禮道。</br> “走吧走吧。”黃一手喝著小酒，閉上眼睛搖晃著躺椅哼曲，“曬著太陽喝著酒，這樣的日子喲，賽神仙。”</br> 世子得了軍餉，戰事推進如火如荼。</br> 但是蔣嫣然還沒有被救出來，不管是世子還是小蘿卜，都極為關注此事。</br> 穆敏知道小蘿卜是被蔣嫣然帶大的，感情更非一般，所以也不想這時候煩他。</br> 大部分時候，只要小蘿卜不找她，她或者跟吱吱出去玩，或者回來在后院里，并不主動打擾他。</br> 隨著深秋初冬的臨近，外面戰事紛擾，百姓流離失所，不少人為了躲避戰亂，也為了能找到生計熬過漫長的冬日，拖家帶口往邊城這里行來。</br> 按照之前的慣例，邊城對所有的百姓都是開放的。</br> 現在的邊城，名字依舊是邊城，但是規模上是兼并了幾個相鄰的城池，比二十年前的邊城，面積大了數倍之多，而人口更是多了十數倍。</br> 邊城原本地處邊境，冬季苦寒，所以地廣人稀。</br> 但是這里成為最后的也是最寧靜的避難所后，蜂擁而至的難民，硬是把邊城到處都住滿了。</br> 有人口就有力量，只要一視同仁，給百姓能扎根下來的信心，這些人就會成為新的社會力量；所以也是在蘇清歡的堅持下，陸棄頂住了壓力，對這些難民，只要經過排查身份沒有問題的，悉數接受，妥善安置。</br> 今年接受新涌入人口的壓力，比從前大了不少。</br> 一來戰火蔓延，雙方圖窮匕首見，已經是你死我活的最后激戰時候，所以眾人都很惶恐，想要逃離；二來今年雨水分布不均，有的地方大旱，土地龜裂，顆粒無收；而有的地方則洪水泛濫，人畜死傷無數，莊稼被淹，還有什么收成？所以為了求口飯吃，他們都來到富庶的邊城。</br> 暫時安置他們的地方因為蘇清歡早就做好規劃，所以并不緊張；雖然官府沒有足夠的屯糧，但是二十年休養生息，藏富于民，藏糧于民，后來的人只要能和之前的居民達成協議，出賣勞動力，還不至于餓死。</br> 唯一的問題就是關于人的甄選。</br> 這么多的人，雖然有背景調查，但是為了效率計，肯定不能做到十分細致，所以就會有奸細混進來。</br> 燕云飛當初，也就是這般混進城，坑害了靜姝。</br> 可是因噎廢食，因為可能有奸細就對所有無辜百姓關閉大門，顯然也有違人道。</br> 這件事情除了更加嚴厲的排查，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所以小蘿卜把能動用的幾乎所有人都發動起來，對于入城的人進行三遍篩選，而他本人也在城門口監督，隨時處理問題。</br> 穆敏來給他送午飯，兩手各自一個大大的食盒，身后的吱吱也一樣。</br> 人很多，所以飯菜她也多帶，不能都管飽，但是小蘿卜和誰正好議事的時候，可以留人吃飯。</br> 穆敏一樣一樣地把飯菜從食盒里拿出來，小蘿卜也過來幫忙，而吱吱則像只猴子似的，放下食盒就跑掉了。</br> “吱吱今日怎么不在這里搗亂了？”小蘿卜笑道，拿起一塊松軟的發糕咬了一口，香甜綿軟，十分好吃。</br> “剛才我們坐馬車來的時候遇見樓小樓出來，她就癲狂了，著急回去找他。”</br> 本來他們是并排往一個方向走，但是樓小樓的馬車被瘋狂的粉絲攔住，所以沒有跟上她們。</br> 不過也可能，原本目的地就不相同。</br> “吱吱是認真的？”</br> “我不知道，我都分不出真假了。”穆敏誠實地道，“其實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好啦，不管她，快坐下吃飯，今天都是你愛吃的菜。”</br> “好，我們一起吃。”</br> “嗯。”</br> 兩人相對而坐，你給我夾菜，我喂你一口好吃的，態度親昵。</br> 小蘿卜給穆敏盛白蘿卜老鴨湯時，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慢慢放下湯碗，囑咐一句“小心燙”之后便站起身來開門。</br> “大公子，發現了可疑人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