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穿著銀甲的男人完全沒有反應。</br> “死了?”穆敏喃喃地道,“別想騙我!我可是有江湖經驗的!”</br> 雖然沒有實質性的經驗,紙上談兵也算吧。</br> 雖不能至,心向往之。</br> 她折了跟樹枝遠遠地推了推男人,還是沒有反應。</br> “死透了?”穆敏又喃喃地道。</br> 她通醫(yī)術,所以隱約猜測眼前的人是真的死了,至少是昏迷不醒。</br> “這么重,豬一樣。啊——”</br> 穆敏看著被她費力翻過來的男人,愣住了。</br> 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男人?</br> 劍眉深遠,睫毛卷翹,鼻梁硬挺,薄唇緊抿,即使臉色青灰,依然難掩他的風姿。</br> 穆敏曾以為自己的父親就是絕頂的美男子了,在這男人面前,估計也會黯然失色,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br> 她搭上他的脈,感受到淺淺跳動,松了一口氣,又有些犯難。</br> “你是送上門的美夢,還是挖在門口的陷阱?”</br>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br> 穆敏想了想,從荷包里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藥來塞到男人的嘴里,然后又拿出水囊給他灌了水。</br> 男人似乎很渴,她把水囊挪開的時候,男人還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的模樣。</br> 該死的誘人!</br> 穆敏抱著膝蓋在一旁靜靜等著。</br> 她才不會傻乎乎地把人背回去,她要等著他醒,然后看看人究竟怎么樣,再做決定。</br> 小蘿卜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見自己在沙漠里走啊走啊,又熱又渴,卻始終找不到出路。</br> 太陽很大,前路仿佛沒有盡頭,他想著父母家人,咬牙不讓自己倒下。</br> 嘴里被人塞進了什么東西,有苦澀的滋味蔓延開來,然而更多的是緩解缺水的甘霖,仿佛玉露一般順著喉管流下,身體仿佛瞬間恢復了生機。</br> 他用力睜開酸澀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完全睜開,看著旁邊抱膝看著他的大眼睛姑娘,一時間有些晃神。</br> 他在哪里?這是誰?</br> 這姑娘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模樣,粗布衣衫,然而眉宇間卻有一種大氣,遠非普通山野女子所能比擬,而且長相極美,尤其點漆般的眼睛,仿佛深深的漩渦,容易讓人沉淪其中。</br> “你醒了。”穆敏展顏一笑,人畜無害,手卻抄在袖子里。</br> 這是防備的姿態(tài),里面很可能是護身的武器,小蘿卜心中有數,對她的來歷更加懷疑。</br> 他明明帶兵追擊,迷路之后到處找出口,然后就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遇見這樣的一個姑娘,也難怪他想得多。</br> “是姑娘救了我?”小蘿卜看著她腳邊的水囊,慢吞吞地道。</br> 這樣一開口,他才覺得牙縫里仿佛都是沙子,咯吱咯吱作響,剛才喝水都沒有咽下去……</br> “是我呀。”穆敏笑瞇瞇,“你是誰?怎么這副打扮?為什么會在這里?”</br> “我是帶兵打仗的武將,姑娘可聽說過邊城秦府?”</br> “沒有聽過。”穆敏誠實地道,眨巴眨巴眼睛,“很厲害嗎?”</br> 她倒是聽過邊城,離這里不遠,時有戰(zhàn)亂,多少年都這樣,所以她爹經常警告幾個知道出入口的人,不要擅自出來。</br> “一般。”小蘿卜道。</br> 穆敏:“……”</br> 這人還怪有意思的。</br> “請問姑娘你是附近莊子里的人嗎?能否帶我去你們的莊子?”小蘿卜看了一眼四周,荒無人煙,雖然知道穆敏可能有詐,但是這也是他獲得信息的唯一途徑了。</br> 兩人都“心懷鬼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對方。</br> 雖然一個穩(wěn)如泰山,一個機靈敏銳,但是其實想得都是一樣的。</br> 這是誰?好人壞人?有什么目的?我該怎么辦?</br> 要說有點差異,那就是穆敏想,我要弄死他一了百了還是冒險接觸一下?而小蘿卜想得則是,我現在不能動手,套話出來再想怎么處置她。</br>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認識的第一天,穆敏就率先開始飆演技。</br> 她眼珠子一轉,假裝傷心道:“我也迷了路,我從村子里被人趕了出來,走啊走啊,不知怎么就走到這里遇到了你。你知道路嗎?能不能把我送回去?”</br> 小蘿卜道:“你不是被趕出來了嗎?怎么回去?”</br> 這姑娘,撒謊也不打打草稿,前言不搭后語,眼珠子亂轉,不像好人,他心里暗暗斷言。</br> 穆敏反應很快:“我臉皮厚啊!他們攆我出來,我可以回去求他們留下我。”</br> 小蘿卜嚴肅地點點頭:“很有道理。”</br>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自己渾身無力,想起剛才口中的苦澀滋味,心里有了猜測,于是不再掙扎,不動聲色地道:“那姑娘帶著我可否?我臉皮也厚。”</br> 穆敏:“……我不認路。”</br> 你看著辦。</br> 她心情很好,甚至有些想唱歌——美男子就是為難起來,也好看啊。</br> 小蘿卜道:“我身上沒有力氣,麻煩姑娘給我點水喝,給我點吃的,等我緩緩再做商量。”</br> 他觀察入微,發(fā)現她旁邊的包袱鼓鼓囊囊,似乎有干糧的模樣。</br> “行。”穆敏很大方地給了他一個燒餅,然后把水囊遞給他。</br> 這男人看起來很餓,但是吃東西的時候卻不是狼吞虎咽,甚至是在品嘗模樣,腮幫子鼓起來,也很好看。</br> 千萬不要是壞人,她有點舍不得呢。</br> “你叫什么名字?”穆敏問。</br> “秦昭。”小蘿卜道,“敢問姑娘芳名?”</br> 如果是壞人,知道他底細,沒必要隱瞞;如果是好人,都沒聽過秦府,也不會知道他身份,所以說了也無妨,所以小蘿卜說了實話。</br> 穆敏想化名,然而又想,他又不可能聽過自己名字,化名做什么?</br> 于是她大大方方道:“穆敏。”</br> 小蘿卜點點頭,用雙手支撐在身體兩側,慢慢坐起身來。</br> “秦昭,”穆敏問,“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br> 小蘿卜也沒有撒謊隱瞞,直接實話實說。</br> “哦,追擊敵寇啊。”穆敏若有所思地道,倒和他身上的裝束和指間的硬繭配得上,“那你看,我們現在怎么辦?”</br> 這男人會功夫,可是她會下、藥呀,勢均力敵,摸清底細再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