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今日是來“復仇”的。</br> 她大婚那日，別人不敢鬧皇上，小可敢，帶頭灌了皇上許多酒。</br> 旁人本來是不敢的，但是看他如此，皇上還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尤其年輕那些將軍們，頓時一擁而上，險些把皇上放倒。</br> 至于后來，這混蛋帶頭鬧洞房、聽墻角就更別說了。</br> 偏偏那日皇上喝醉了，一向情緒內斂的他，一喝多酒就放開了，抱著阿嫵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訴衷腸的話。</br> 阿嫵攔都攔不住啊！</br> 結果皇上的這段“黑歷史”，小可時不時就拿出來說一說，恨得阿嫵牙都癢癢，放出話來道：“姚小可你給我等著，等你成婚時候，不放倒你我是你孫子。”</br> 這樣粗獷的皇后，歷史上恐怕也只此一家，再無分號。</br> 阿嫵曾經假裝氣鼓鼓地跟皇上說，要他治小可的罪，“哥哥，你找個理由，比如朝服穿得不整齊了，上朝時候偷偷說話吃東西這些，打他一頓出氣。”</br> 她是有些擔心皇上真介意了。</br> 可是皇上卻道：“我覺得他鬧得不錯。他若是不開這個頭，旁人怎么敢？對我而言，這是封后大典，但是我知道，你更向往的俗世婚姻。在我能力所及范圍內，總希望能給到你。”</br> 阿嫵心里松了口氣，大笑道：“所以，小可這是，奉旨鬧婚？”</br> 皇上笑道：“正是。”</br> 阿嫵今日女扮男裝前來，一方面是皇上嬌寵她，另一方面也是皇上給足了小可面子，成全了他們的姐弟情以及阿嫵和地虎軍一眾兄弟的情誼。</br> 他把她拘在宮中陪自己已然很歉疚，所以他不會自私地折斷她的翅膀。</br> 只要可以，他就會給她最大程度的自由。</br> 姜月看著蘇清歡說話的時候眼角都帶著笑意，不由打趣道：“夫人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嗎？”</br> “我看你也順眼，只可惜阿貍年紀比你小幾歲，要不讓你做我兒媳婦，我也是很愿意的。”蘇清歡挑眉看著姜月玩笑道。</br> 姜月想起阿貍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也沒害羞——實在是覺得阿貍十個孩子，沒感到羞澀，道：“我也是很樂意的，就是君生我已老啊！”</br> “你這張嘴啊，我是說不過。”</br> 宴會要散之前，姜月開始忙活起來。</br> 這邊有人喝醉了，要送醒酒湯；那邊兩家小姑娘又因為一句話吵了起來，頗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另外一邊還有夫人要提前離場需要去送……</br> 蘇清歡看著她進進出出的忙碌身影，由衷贊道：“真恨不得多個兒子出來娶了月兒。”</br> 大歡十分喜歡席間的一道“九轉大腸”，吃了幾塊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動筷子，眼巴巴地看著道：“我家廚子不好，做不出這個味道。”</br> 蘇清歡：“……”</br> 她讓人又單獨給大歡上了一份，后者十分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br> 蘇清歡笑道：“你看看這席間，哪個不是知道你性情的？讓你吃不飽才是笑話呢，快吃吧。這廚子我恰好知道，是姜月遍尋京中各種菜系的大廚，做這道菜的是魯菜大廚。你不知道吧，這道菜出自于姜月的家鄉。”</br> “哪個酒樓的廚子？”大歡一邊吃一邊道。</br> “你還是別問了，”蘇清歡打趣，“就你家老爺的霸道性子，知道你吃成這樣，還不把人綁到你們府上？到時候我們這些人想要再吃可就不容易了。”</br>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了。</br> 就是這看似尋常的席面安排，姜月都花了很多心思。譬如蘇清歡這桌，都是她相熟交好的人，比如大歡、明珠、曹溦、林夫人……其他席大抵也是如此。</br> 暮色越來越深，蘇清歡站起身來道：“走吧，春宵一夜值千金，都別耽誤小可了。”</br> 她悄悄告訴姜月：“你去前面看看，要是皇后鬧得厲害，就說我叫她。”</br> 姜月笑著點頭離開。</br> “阿姐，你竟然使詐！”小可被灌得吐了兩回，這才發現阿嫵杯中原來是白開水，頓時氣壞了，“你太不厚道了吧。”</br> 阿嫵得意洋洋：“我出來的時候哥哥可是告訴我，不許沾酒。這是什么？這是圣旨，哈哈哈哈……”</br> 小可罵道：“阿姐真是厚顏無恥。說好了是秦虎，轉眼間又搬出皇上。”</br> 姜月在滿屋男人中從容亮相，過來扶著阿嫵道：“夫人叫您去。”</br> 真好給阿嫵解了圍。</br> 眾人和阿嫵都兄弟相稱多年，沒有人把她當成女人；但是姜月不一樣啊！她和屋里伺候酒菜的那些青衣婢女不同，不管是穿戴還是氣質都格外出眾，一眾男人，尤其是未婚的小伙子們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她。</br> 牧簡之神情不悅，不愿意她暴露在眾人之前，于是不動聲色地上前擋住她，可是也只能擋住一面而已。</br> 小可喝大了，忘了牧簡之這一層，笑嘻嘻地和姜月開玩笑道：“看看我這一屋的兄弟，都是好樣的，個個都是獨當一面的漢子。你看好……”</br> 牧簡之怒目相視。</br> 小可一下反應了過來，“嘿嘿”兩聲后描補道：“你看，其實還都不如牧兄啊！”</br> 原來是牧簡之的人？眾人頓時都八卦地看著這倆人。</br> 姜月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絲毫沒給牧簡之面子。</br> “走水了，走水了，新房走水了！”急促的鑼聲響起，有人大聲疾呼。</br> 眾人一聽新房起火，這還了得？頓時顧不上什么規矩了，一屋子的漢子都跑到后院去幫忙救火。</br> 京城也有救火隊，可是當天風實在太大，火勢極猛，誰都沖不進去。</br> 屋里傳來了女人尖銳的哭喊聲。</br> 小可讓人拿了棉被來打濕，披在身上就要往里沖，被阿嫵狠狠打了一巴掌：“瘋了嗎？你進去除了送死還能干什么？”</br> “她已經嫁給了我，我不能這般見死不救。”小可還要往里沖。</br> 牧簡之和幾個將軍過來抱住小可。</br> 姜月目睹這一切，低聲自言自語道：“這場火，燒得好快。”</br> 蘇清歡本來在痛心好事變喪事，意外聽到這句話，頓時若有所思。</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