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回去后心事重重，想起小可笑著和她說話的模樣，頓時有種沖出去和他說些什么的沖動，然而她都走到門口，還是遲疑地頓住了腳步。</br> “算了，或許只是我看花了眼。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她喃喃自語道。</br> 更何況，小可之前還那么自戀地以為自己鐘情于他，如果這件事情最后證明是烏龍，他會怎么想自己？</br> 他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吃醋，想要陷害孫雪若，所以算了算了。</br> 她遇見的那個或者不是女扮男裝的孫雪若，畢竟有點遠；還可能那個男人是她兄長呢；即使退一萬步講，真是和她曖、昧不清的男人，那她嫁人之后也會收斂的吧。</br> 這是大神們的世界，她這個底層的小蝦米，還是不要摻和了。</br> 只是想起小可笑得滿臉真誠，她心里怎么都不是很舒服。</br> “月兒，月兒？”蘇清歡看著姜月發呆，不由喊她。</br> “哦，夫人。”姜月回過神來笑道，“我昨晚沒睡好，昏昏沉沉竟然沒聽清夫人的話，實在該打。”</br> 蘇清歡道：“你這幾日精神都不是很好，是不是因為你外公要來的緣故？或者擔心你外公？”</br> 她只告訴姜月何縣令路上遇見故人，所以要晚兩日，都沒敢告訴她，何縣令遇到的是牧簡之。</br> 姜月順著她的話回答道：“或許吧。外公就這么把霞平的產業都賣了，我甚至來不及和四桌相鄰閨蜜道別，想想便覺得心中惆悵。”</br> 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蘇清歡松了口氣，笑道：“將來總有機會再回去的。我還要再回登州呢！”</br> “到時候我陪夫人。”姜月立刻高興了，但是又狡黠一笑，“只要到時候將軍不嫌棄。”</br> 蘇清歡道：“你這猴子，竟然還敢打趣起我來了。你不想想，將來你嫁了人，尤其年輕時候，生兒育女，主持中饋，想離開哪有那么容易？”</br> 她覺得自己現在是人生中特別好的階段，孩子們都已經大了，連最小的阿貍都已經入了羽林衛鍛煉，沒有什么牽絆，再操持兩樁婚事就可以徹底放下肩頭重擔了。</br> 姜月蠻不在乎地道：“我根本就沒想嫁人，誰也管不了我。”</br> 蘇清歡想了想后試探著道：“那牧簡之呢？”</br> “什么？”姜月再聽這個名字恍如隔世，心里是真的沒有被觸動的傷痛了，仿佛像一顆石子投入水中，留下淺淺波紋，但是很快便消退。</br> “我的意思是，”蘇清歡道，“倘使牧簡之娶妻生子，日后生活幸福美滿，你可能接受？”</br> 姜月愣了一下后才道：“我為什么接受不了？是我不要他，又不是他不要我的。我不要了的東西，誰撿走我還會在乎嗎？”</br> 這話沒毛病。</br> 蘇清歡欣慰道：“你是個豁達孩子，我沒看錯你。”</br> 只是這樣看起來，何縣令的打算怕是不行了。</br> 姜月對牧簡之沒有哪怕一絲留戀，很難有破鏡重圓的機會。</br> 姜月托腮，有幾分傷感的道：“我只是擔心我外公意難平。其實何必呢？與其日后成為一對怨偶，尤其生孩子之后收到牽絆，進退維谷，那時候撕心裂肺，一個人承擔，何如根本就沒開始呢？”</br> 蘇清歡點點頭，對她的話很是贊同，心里想著，雖然人的見識囿于環境、時代，但是總有人會脫穎而出，見解認識遠超身邊人。</br> 姜月在婚姻問題上的透徹，無疑表明她就是這樣的存在，至少在這個問題上，她的認識是很超前的。</br> “既然你如此想得開，我也不怕告訴你，你外公耽誤這兩日，是因為遇到了牧簡之。”</br> 姜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沒有說話。</br> 外公能和牧簡之說什么，她心知肚明。</br> “沒事。”她咬著嘴唇道，“這件事情我不答應，誰說什么都不重要。”</br> “我是擔心，”蘇清歡道，“壞了你們祖孫的感情。”</br> “那不會。”姜月篤定地道，“我和外公相依為命這么多年，對他知之甚深，雖然他古板，但是疼我，他肯定犟不過我！夫人，偷偷告訴您，我早就想過了，不管牧簡之也好，別的阿貓阿狗也好，他要是逼我嫁人，我就裝絕食。不出三日，他絕對妥協。”</br> 蘇清歡笑罵道：“你這是吃定了你外公舍不得你，小白眼狼。”</br> 雖然父母都很早不在，但是姜月顯然是一個從未缺過愛的女孩，真好。</br> 姜月吐吐舌頭，“若是有合心合意的，我自是也愿意。但是不會將就，否則日后我委屈，外公也跟著操心，倒不如現在這樣清清靜靜的。”</br> “你外公進京就是為了給你找夫家這件事。”</br> “我知道，但是我想的卻是怎么生活。”姜月認真地道，“我已經請教過尚婕妤，我外公帶的銀子，置一處偏遠些的小院子，然后買一個小鋪子，年租幾十兩沒問題。霞平有一百畝地沒舍得買，也有出產，我們祖孫是夠花的。”</br> 蘇清歡見她早有準備，心里欣慰，由衷地道：“不管是誰娶了你，都是有福氣。沒有娶到你，是牧簡之的損失。”</br> “我和他早已恩斷義絕，所以他過得怎么樣我不關心，損失也談不上。”姜月笑道，“自有許多貴女排隊等著嫁給他，日后妻妾一家親，開枝散葉，豈不快哉？我一點兒都不恨他，其實想想，我要是男兒，說不定比他還花心呢！”</br> 蘇清歡知道她是真的想得開，不由贊道：“我年輕時，斷然沒有你這般通透能干。對了，小可想讓你幫忙操持婚事，被我罵了。你好好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和他非親非故的，說出去別人怎么想？”</br> 姜月道：“我心中坦蕩，是不在乎別人說法的。若是真因為這點兒小事就看輕我，這樣的人，我才不會管他們怎么說。”</br> “你猜小可怎么說？”蘇清歡道，“他說要認你當干妹妹。”</br> “那不要。”姜月擺擺手，“我才不要別人說我占便宜攀高枝。我雖然人窮，但是絕不志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