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風卻是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在陸棄的威壓之下亦沒有慌亂。</br> 他說:“將軍若是不信,可以另外找人再算算。但是將軍還是聽我一言,早點決斷。如果真是身體有恙,那為什么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br> 陸棄面色十分難看。</br> 行風又道:“請將軍聽我一言,最好取大姑娘的血。她是天佑之人,即使取血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的。”</br> 陸棄的眼神變了下,“胡說!取了心頭血如何還能活?”</br> “只是取血,將軍要相信,大姑娘命格貴重。鳳凰涅槃,她是鳳命,自是與旁人不同?!?lt;/br> 陸棄拂袖道:“荒謬!”</br> 姜月也道:“將軍,快把這妖道讓人拿下?!?lt;/br> 行風大笑,從容跟著侍衛出去。</br> 陸棄心頭沉甸甸的,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在蘇清歡床邊坐下,拉著她的手喃喃道:“呦呦,你聽,他們說要用阿嫵的性命來救你。你若是聽到,就快點醒來好不好?”</br> 蘇清歡卻依舊閉著雙眼,面容恬靜,仿佛陷在夢鄉之中。</br> 姜月在外面和白芷說話:“白芷姑姑,我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不知道我感覺得對不對,我就是覺得有人挖好了坑,一步一步引導我們往里跳,想要害將軍和夫人?!?lt;/br> 白芷紅著眼眶道:“那姜姑娘說說,現在該怎么辦?”</br> 她確實手足無措了,她也有些相信行風的話。</br> 沒有人敢那么大膽,敢這般造謠吧。而且蘇清歡的癥狀實在蹊蹺,這是最沒有辦法解釋的。</br> 她心中甚至有種想法,大姑娘確實是命格貴重,或許真能壓住禍害夫人的“邪氣”呢?</br> 姜月眉頭緊皺,“讓我想想。但是白芷姑姑,我們要看著將軍,絕對不能把這個消息送到大姑娘那里。你想大姑娘現在身懷六甲,又遠在京城,聽到這個消息,恐怕不辨真假,一著急就立刻自殘了。”</br> 白芷點點頭:“大姑娘確實孝順?!?lt;/br> “咱們偷偷說,就算是真的,能救了夫人,但是大姑娘或者肚子里的孩子有個好歹呢?”姜月很冷靜,“況且我并不認為這般有用?!?lt;/br> “可是那行風說,大姑娘也會沒事的?!?lt;/br> “白芷姑姑,病急也不能亂投醫。”姜月道,“你想想,如果不是夫人病得這般蹊蹺,行風敢如此大放厥詞,早就被抓起來了。但是現在你都動搖了,你想想,如果這是陰謀,會是多么可怕的陰謀?!?lt;/br> “從前咱們肯定對這些算命之說都不信的。這些人兩片嘴唇,上下一碰,什么都是他們的道理。從前只聽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誰聽過逆天改命遭天譴?你不覺得這是為夫人專設的全套呢?”</br> 沒等白芷說話,姜月恍然大悟道,“我好像明白了!這是一石二鳥之計!”</br> 蘇清歡之前和她提了幾句阿嫵的處境,姜月雖然對于皇上把蘇清歡流放這件事情不滿,但是也知道皇上對阿嫵十分愛護。</br> 于是她想到了,“他們想刺殺大姑娘不成,大姑娘又被皇上保護得嚴嚴實實,所以用了這種方法來借力打力。卑鄙無恥,陰毒至極!”</br> 白芷倒聽明白了,有些不確定地道:“可是姜姑娘,您的意思是夫人為人所害,那總要留下蛛絲馬跡吧?!?lt;/br> “這個我暫時沒想明白,但是我相信肯定有。”姜月道,“不行,我得求見將軍。”</br> “我聽到了?!?lt;/br> 陸棄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面色凝重。</br> 姜月行禮道:“將軍,我不肯定我猜測是正確的。但是我覺得大抵應該是這樣。消息傳回京城,大姑娘肯定會義無反顧救夫人,會傷了她;就算瞞住她,日后她知道了呢?會不會悔恨終身,郁郁寡歡?”</br> 這個陰謀最惡毒之處就在于,無論每一個當事人做出什么選擇,日后恐怕都會后悔,為此承受巨大的心理負擔。</br> 陸棄告訴或者隱瞞,阿嫵早知道還是晚知道,皇上選擇幫誰……每一個人都面臨著極為嚴峻的考驗。</br> “將軍現在已經慌亂了,”姜月看著陸棄,目光坦蕩從容,“所以您做決定更應該慎重?!?lt;/br> “那你說,”陸棄也看著她,目光冷峻,穿堂而過的風吹起他的衣袍,襯得他更加消瘦,“我該怎么做?”</br> 姜月道:“事關夫人性命,我不敢胡亂給您出主意。但是倘若是我,要先找出來誰最恨夫人,誰最希望大姑娘出事,我相信能有收獲。而且行風從何而來,見過誰,認識誰?還有很多其他我沒想到的……將軍,您慌亂于事無補,現在您要穩住,夫人才能有希望?!?lt;/br> 陸棄被她一語驚醒,點了點頭。</br> 姜月還在想,“行風那天出現的本就突兀,現在想來一切都像是局兒。將軍,您不妨先從他那里下手!”</br> 陸棄只是太過慌亂,姜月的話如同當頭棒喝驚醒了他。</br> 他已經寫信給皇上找太醫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告訴阿嫵。</br> 想來他那么疼阿嫵,應該會隱瞞吧。</br> 正當他想要寫信給皇上亡羊補牢之時,收到了皇上的回信,說十分擔憂,已經派太醫趕來,然后商量暫時瞞住阿嫵。</br> 陸棄松了一口氣。</br> 盡管姜月給他出主意,他也沒得有盡信她。</br> 現在他覺得除了自己心腹和白芷之外的所有人都存疑,所以一邊親力親為照顧蘇清歡,一邊不動聲色地謀劃調查。</br> 可是京城卻沒有那么平靜。</br> “清婉,最近哥哥是不是不常來了?”阿嫵問清婉,“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情?”</br> 應該還是很棘手的那種。</br> 哥哥報喜不報憂的這種做法也是讓她很惆悵啊。</br> 清婉笑道:“皇上忙是真的,但是哪天也沒少來看您?!?lt;/br> 阿嫵驚訝:“是嗎?我怎么覺得哥哥得有三天沒來了?”</br> “皇上約莫著是太忙,這幾天都等您睡了之后才過來的,在您床邊坐一會兒就走,不許奴婢打擾您。”</br> 清婉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里都是笑意,她很高興見到兩人感情如此之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