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聽得一頭霧水,半晌后才問:“哥哥是想讓她幫忙套外婆的話嗎?”</br> 那哪有謝行可靠?</br> 柳輕菡是一個多疑的人,便是對娘和哥哥都不全然信任,更別說一個舊仆了。</br> 她過去恐怕沒有信任過任何人,現(xiàn)在信任的,也只有謝行一個。</br> 皇上卻道:“怎么這么迷糊。當然是那個接生十分厲害的嬤嬤了。當初娘難產(chǎn),如果不是她,恐怕小蘿卜……”</br> 阿嫵頓時明白過來,連連點頭:“是,是多虧她。可是她年歲大了,不是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嗎?”</br> 蘇清歡生了阿貍之后,陸棄徹底絕了再生孩子的念頭,便同意讓她回鄉(xiāng)。</br> “以防萬一。”皇上道,“我已經(jīng)讓人把她接回京城,伺候你生完再送她回鄉(xiāng)。”</br> 阿嫵道:“她家里是陜南的吧。也辛苦她跑這么遠,回頭哥哥要好好犒賞她。”</br> 雖然對生育的苦難并沒有多緊張,但是有備無患,阿嫵欣然接受皇上這樣的安排。</br> 總不能生個孩子,小命丟了。</br> 皇上道:“那是自然。只是你要聽話,她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嬤嬤,說什么你都要聽著。”</br> “她要讓我多吃飯呢?”阿嫵壞笑道。</br> 皇上:“……那不可能。”</br> “我娘那一套那么反常,有什么不可能的?”</br> 說到這里阿嫵就覺得自己饑腸轆轆,哼了一聲氣呼呼地道:“我娘給我寫信的時候大說特說她吃了多少難得的海鮮,故意饞我,太氣人了。”</br> 皇上笑道:“娘是終于得償所愿,心里太高興所致。”</br> 阿嫵艱難地熬著。</br> 柳府。</br> 謝行苦口婆心地勸道:“姐姐,你就告訴大姑娘吧。”</br> 柳輕菡手持蓮花,施施然地用花蘸著大青花瓷缸里的水,然后翻過來,看著水珠在花瓣之間滾動,晶瑩靈動仿若珍珠,卻并不接話。</br> 謝行又道:“我知姐姐為我謀劃的苦心。可是這件事情,我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達成,也并不想和任何人比。白澤能夠迎娶孔家姑娘,看似好事,實際以后不知道藏著什么禍端……皇上為我家人報仇,對我而言已是粉身碎骨難以報答的恩情……”</br> “屁。”柳輕菡啐了一口,“那還不是我的謀劃?”</br> “確實更要感謝姐姐,但是那是我們倆人的事情,所以我也沒說。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不管從恩情還是親情來說,皇上好我們才能好。”</br> “真是個傻子。”柳輕菡搖著頭道。</br> 謝行抿唇而笑,眉眼輕彎,眼中似乎有星辰閃耀。</br> 柳輕菡嘆了口氣道:“你為什么偏偏要告訴我?你就按照她說的那樣,不動聲色來套我的話不好嗎?”</br> 謝行道:“我不會欺騙姐姐的。”</br> “你呀你,真是傻子。”柳輕菡又道,“她秦嫵的那點兒小手段,在我面前夠看嗎?我去找她,就已經(jīng)想好了接下來的事情。只你這傻子,偏偏要打亂我的安排。”</br> 謝行反應(yīng)了片刻后才明白過來,“姐姐是故意在大姑娘面前那般說,然后也想到了大姑娘會找我,想要把這功勞推到我身上,是不是?”</br> “總算還沒有太笨。”</br> 謝行覺得心里暖意融融,嘴上卻道:“姐姐真的不必如此。姐姐要相信我,我也并不愿意走捷徑。我還擔(dān)心,要是大姑娘知道您真實的想法,恐怕也會生氣,影響您和她的感情。”</br> “我會怕影響感情?”柳輕菡施施然地道,“只有我們倆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了好前途,才能不被瑣事所擾。”</br> 柳輕菡很堅持,一定要謝行進宮告訴阿嫵,是他自己套出來的消息,一定要讓阿嫵和皇上記他一功。</br> 謝行總不能拆她的臺,也擔(dān)心阿嫵知道真相對柳輕菡的感情發(fā)生變化,便只能順著她的話意去做。</br> 事實上,阿嫵對他們之間糾結(jié)的這些小事一點兒也沒放到心上。</br> 她著急的是,竟然有人想在中元節(jié)這日刺殺皇上,而除了柳輕菡,別人都一無所知,包括皇上那么多的手下,沒有一個人事先知道。</br> 她其實希望,這是一場柳輕菡自己杜撰出來的刺殺。</br> 但是這場刺殺,如約而至。</br> 中元節(jié)自然要祭祖,皇上并未大辦,只讓人在宮中設(shè)香燭祭拜。</br> 因為還有太上皇賀長楷,所以這種小規(guī)模的類似于家祭的活動,由他來主持,皇上是次位的。</br> 因為阿嫵有孕,這日陰氣重,皇上沒讓她出門,讓她好好守在長春宮。</br> 阿嫵聽話照辦,可是卻還是被波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