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生辰本應普天同慶，但是皇上厲行節約，所以沒有大肆操辦。</br> 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他是在長春宮里陪阿嫵。</br> “哥哥，味道怎么樣？”阿嫵托腮看著皇上，眼神中充滿了期待。</br> 她可是忙活了一下午包的餃子，笨手笨腳的樣子被尚霓衣笑了好多次。</br> “味道不錯。”皇上咽下餃子后道。</br> 阿嫵得意洋洋：“我就說肯定好吃，我調的餡！我和面搟皮！我自己煮的餃子！”</br> 她沒好意思說，餃子餡兒飛了半鍋，好容易才挑出這一碗好的。</br> “以后不必動手做這些，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被噬系溃坝绕淠悻F在懷著孩子辛苦。”</br> “不辛苦，就是餓。”阿嫵苦著臉看向皇上，央求道，“要不給我吃兩個？”</br> 皇上護住碗：“不行。這是你給我包的。你剛才不是吃過東西了嗎？”</br> 阿嫵意興闌珊地道：“那是菜，吃了一盤子還覺得肚里空空蕩蕩的。你說我娘都是怎么想起這些食譜的？不讓人餓死，但是抓心撓肝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lt;/br> 皇上滿眼心疼，卻知道不能心軟，道：“你再堅持幾個月，到時候想吃什么哥哥都讓人給你做。”</br> 阿嫵點點頭，自我麻醉：“我不餓，我不餓?！?lt;/br> 皇上把一碗餃子吃得干干凈凈，然后帶著阿嫵出去賞月。</br> 他是十六的生日，皓月當空，滿地銀霜。</br> “哥哥，你聽見什么聲音了？”阿嫵撇撇嘴道。</br> 皇上裝傻：“什么？我怎么沒聽到？”</br> 阿嫵肚子里發出“咕咕咕”的聲音，這次響亮得不能忽視了。</br> 她哀怨得看向皇上，后者沒忍住露出笑意。</br> 悠揚的琵琶聲響起，一曲《春江花月夜》在靜夜之中悠悠傳來。</br> 循聲而去，只能看到院墻處的一叢隨風搖曳的竹子，暗影婆娑，沒有見到人。</br> 皇上攬住阿嫵的肩膀慢慢走著，道：“你還有這樣精巧的安排，這曲子聽著很不錯。”</br> 阿嫵驚訝道：“我的安排？我沒有安排??！難道不是哥哥安排的？”</br> 皇上愣了下，擺擺手，虎牙忙出去。</br> 阿嫵倒是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道：“或許是霓衣她們院里傳來的。那幾個美人，都會彈琵琶。”</br> 話音落下，她忽然停住了腳步，神色有些不敢置信。</br> 皇上緊張道：“怎么了？小老虎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來人，傳……”</br> “哥哥，不是，”阿嫵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她踢我了，姮姮踢了我一腳！”</br> 皇上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了，“真的嗎？快過來坐著讓我摸摸?！?lt;/br> 石凳上早已鋪上厚厚的錦緞墊子，皇上扶著阿嫵坐過去，手一直沒舍得從她小腹上挪開。</br> “怎么不動了？”阿嫵撇撇嘴，“難道是我剛才感覺錯了？不能吧?！?lt;/br> 皇上雖然心急如焚，面上卻沒有露出來，還得安慰她：“不著急，她這么小，動一下或許累，要休息下?！?lt;/br>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院里一片靜謐，只聽得琵琶聲聲。</br> “動了，她剛才又動了。”阿嫵激動了，“哥哥，你感覺到了嗎？感覺到了沒？”</br> “有，確實有。”皇上同樣難掩激動。</br> 阿嫵肚子里的小東西動得更頻繁了，準爹娘興奮得像個孩子。</br> “哥哥，你有沒有感覺到，她好像是隨著樂聲在動的？”</br> “對。”</br> 虎牙在院子門口站著，不敢打擾。</br> 阿嫵先有些不好意思了，抬頭道：“虎牙哥哥回來了?！?lt;/br> 虎牙這才連忙上前，行禮后低聲道：“皇上，是孔美人在院子里彈琵琶。”</br> 若是放到平時，恐怕皇上要動怒，可是今天這情況有些特殊。</br> 果然，皇上道：“讓她繼續，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停下?！?lt;/br> 阿嫵：“……”</br> 皇上陪著阿嫵睡著之后，帶著虎牙來到孔美人的住處。</br> 精心打扮過的孔美人，此刻已經是滿臉戚戚，手下的曲子早已不成曲調，卻又不敢停下。</br> 見到皇上駕到，她像得了救星一般，放下琵琶站起身來要行禮。</br> 然而琵琶放在腿上坐了太長時間，她腿都已經麻了，沒站穩向著皇上撲倒過去。</br> 皇上側身避過，冷眼看著她倒在地上。</br> 孔美人這一下摔得很重，趴在地上幾乎起不來，哭出聲來。</br> 皇上冷冷地道：“朕的女人，只有朕自己能給臉色。其他人不出頭，不是因為不想討好，而是知道，槍打出頭鳥！”</br> “皇上恕罪?！笨酌廊税О蟮?。</br> 皇上道：“朕今日看在你父兄的面上饒你這次；但是再有下次，定不輕饒！”</br> 孔美人忍著身上的疼痛，委委屈屈地道：“是?！?lt;/br> 她趴在地上，形容狼狽，看著皇上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眼神絕望而傷痛。</br> 虎牙亦步亦趨地跟著皇上，心里暗恨孔美人煞風景。</br> 他明白皇上放孔美人一馬，是因為陰差陽錯第一次和大公主有了互動，心中激動；也是因為孔美人的父兄，現在確實不應該動。</br> 幸虧他有“寶貝”，回去才不怕皇上的低氣壓。</br> “皇上，”回到御書房，虎牙給皇上上茶，然后笑道，“大姑娘還給您備了一份禮物，然而她自己都忘了。剛清婉送咱們出門的時候，她塞給了臣?！?lt;/br> 皇上道：“那還不趕緊呈上來！”</br> 虎牙“嘿嘿”笑，從袖子中掏出東西，恭恭敬敬地放到皇上的面前。</br> 皇上低頭定睛一看，原來是畫冊。</br> 阿嫵自己畫的，雖然畫工略顯粗糙，但是勝在活靈活現。</br> 這個高高的少年是他，懷中沖他笑的小嬰兒是阿嫵；懷中抱著花的是阿嫵，被毒蛇咬在腿上卻含笑看著她的是他；身穿銀甲，攜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是他們在一起……</br> 阿嫵把她記憶中兩人相處的瞬間畫出來了，皇上看得嘴角勾起，眼中含情。</br> 誰說他的小老虎粗糙了？</br> 她明明心思那么細膩。</br> 皇上提起筆，在最后一頁上畫了個小小的女孩，朝天辮，小肚兜在地上打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