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來了？”阿嫵驚訝，“在哪里？”</br> 說話間，她就伸頭往外張望。</br> “先去了夫人那里請安，”清然氣喘吁吁地道，“馬上就來了?！?lt;/br> 話音剛落，阿嫵透過碧紗窗已經看到皇上的身影，身后還跟著替他撐傘的虎牙。</br> 她掀開簾子飛快地跑出去。</br> “別動！”皇上沖她招手，笑容寵溺，“站在廊下別出來，雨大。”</br> 斜風急雨，即使有傘，皇上的衣服也都被雨水打濕。</br> 他的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br> 阿嫵果然站在廊下不動，小可在她身后垂頭跪下給皇上行禮。</br> 皇上過來拉住阿嫵的手，對小可道：“在家里不用多禮，起來吧。”</br> “哥哥你怎么來了？”阿嫵道，“奏折都看完了？”</br> “那東西，沒有看完的時候。”皇上牽著她的手往里走，“手怎么這么涼？”</br> “可能快來了吧。”</br> 阿嫵再強壯也是女孩子，也總有不舒服幾日。</br> 皇上：“……”</br> 他彈了下她的額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可：“口無遮攔。”</br> 阿嫵撇撇嘴：“哥哥又不是外人。小可更是我兄弟！”</br> 兩人從小打鬧著成長，女孩子的那點兒事，小可早就心知肚明，再也不像最初那般傻，會以為阿嫵受了內傷……</br> 小可在深宮長大，知道女子額頭點紅是顯示不能侍寢，但是完全不知道為什么。</br> 托阿嫵的福，他被科普了。</br> 不想不想，那些窘事早就過去了！</br> 反正小可知道她不舒服的那幾日，不會跟她動手打架，也不會跟她搶雞腿吃。</br> 小可到屏風后換了陸棄的衣裳，阿嫵自己動手幫皇上換上了外衫——這些事她?？刺K清歡做，仿佛天生就會。</br> 說起這件事情，阿嫵忍不住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吐槽：“娘，您教育我們，都長著手，自己照顧自己，為什么爹這么大的人，還要你伺候？”</br> “因為爹喜歡娘，想和娘親近呀。就像爹喜歡你，可以抱抱你，但是娘長大了，不能抱抱，所以只能這樣親近了?！?lt;/br> 阿嫵傻呵呵地信了。</br> 現在才覺得，呵呵，娘真是鬼話連篇。</br> 爹只能這樣親近？</br> 這只是最簡單的親近了好不好！可是爹還是不肯放過，嘖嘖。</br> 所以在阿嫵心中，替哥哥換衣裳是兩人親近，而哥哥替她洗頭發甚至洗腳，是哥哥表示親近的方式，就像爹對娘一樣。</br> 好的愛情，永遠不會計較誰為誰做的更多。</br> 既歡喜付出，又欣然享受。</br> 小可換完衣服出來就垂手站在一旁，看著阿嫵替皇上系扣子，而后者滿眼柔情地看著阿嫵。</br> 也許，這才是愛情的模樣。</br> 舔到最后，他有了什么？</br> ——歇斯底里的咒罵，不過笑話一場。</br> 皇上換完衣服道：“都坐下吧，一起吃飯，和從前一樣?！?lt;/br> 他支走小可，是想讓阿嫵勸勸他，覺得他會聽阿嫵的留在京城。</br> 但是轉念一想，被傷成這樣，小可多半是不能強留了。</br> 別回頭阿嫵硬是不放人，兩人再起矛盾。</br> 所以皇上才親自來跑一趟。</br> “要不要來點酒？”阿嫵提議。</br> 皇上看著她，不怒不喜，卻隱有“壓迫”：“忘了自己現在什么時候？”</br> 剛剛才說快要來葵水，然后就要喝酒？真是慣壞了她。</br> 阿嫵吐吐舌頭：“你們喝你們喝，我倒酒?！?lt;/br> 皇上道：“還要回去看奏折，你問他?！?lt;/br> 小可苦笑：“借酒澆愁愁更愁。阿姐，算了?！?lt;/br> 皇上道：“剛你走了之后我想了想，強留你在京中恐怕你郁郁寡歡甚至成疾，所以還是放你出去走走吧。”</br> “哥哥，我想著……”阿嫵想幫小可說話。</br> 可是皇上卻以為她是要反對，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就一口氣說完：“去遼東吧。去遼東做個監軍，替我看看遼東軍。遼東天地廣闊，你休整一段再回來。”</br> 阿嫵呆呆地看著皇上。</br> “小老虎，別意氣用事。讓小可走吧，他在這里……”</br> “我沒意氣用事。”阿嫵樂了，“剛剛我和小可說了，和哥哥一模一樣的話……”</br>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br> 皇上哈哈大笑，在桌下拉住她的手。</br> 小可道：“多謝皇上成全，也多謝阿姐成全。等阿姐做皇后那日，無論我在遼東還是其他地方，都一定趕回來喝喜酒?！?lt;/br> “那一定要回來。”皇上拍拍他的肩膀，年少情意，男人間的惺惺相惜盡在不言之中。</br> 阿嫵心道，最好帶個心愛的人回來。</br> 不過這樣一來，鄭秀似乎就沒什么機會了。</br> 尚霓衣暫時也就算了，畢竟她有許多舉動，阿嫵還是看不明白。</br> 小可很快領命出京。</br> 吳如沐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消息，聽說她精神有些不正常了，也從書院退了學，后來阿嫵便很長時間沒有聽見她的動靜，這個人徹底從她的關注中消失。</br> 秋天有兩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是恩科，一件是秋狝。</br> 原本恩科應該在秋狝之前，但是皇上說，要給舉子更寬裕的時間，便拖后了一個月，把秋狝放在前面。</br> 秋狝原本是西夏、大蒙這些蠻夷才有的秋季狩獵活動，但是皇上是馬上得來的江山，重武重騎射，所以下旨每年都有秋狝，滿朝文武大臣，甚至后宮之人都可以伴駕參與。同時也會從民間選取騎射和武術高手，算是另外一種選擇人才的手段。</br> 阿嫵太喜歡這個項目了。</br> 這是她發揮的時候?。?lt;/br> 可是小可這個親密戰友今年不在，這讓她有些不開心；然而想到能夠縱馬馳騁，騎射比武，她又覺得興致勃勃。</br> 陸棄和蘇清歡也去。</br> “小老虎，你試試騎裝?！碧K清歡道。</br> 阿嫵對這些很不感冒，看著那還是繁瑣的華麗衣裳道：“我不要這個，我穿我的男裝就行了?！?lt;/br> 蘇清歡笑道：“我當然知道你習慣男裝更舒服，但是這次有很多名門閨秀都參加。不能別人都精心打扮，你灰頭土臉，夾在人群中那般醒目，給你哥哥丟臉。”</br> 阿嫵撇撇嘴：“女人真麻煩，衣裳有什么好看的！”</br> 男人可不想看什么漂亮衣服，他們想看不穿衣服，這是外婆說的。</br> 阿嫵慫，不敢和蘇清歡提這話，怕她炸毛，但深以為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