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縉現在就是個刺猬,聽到什么話都覺得被針對,都得亮出他的刺來。</br> 所以他聽到這句話,怒而踢開紅葉。</br> 紅葉被他踢到臺階上,又滾落下來,在地上掙扎呻、吟。</br> 蔣嫣然聽到聲響,開門出來。</br> 見此情景,她也生氣了。</br> “燕云縉,你這是想打我嗎?”</br> 打她的貼身丫鬟,不就是打她嗎?</br> “你的丫鬟都知道,”燕云縉后退兩步,眼神絕望,“她是你唯一的貼心人。這話她不是第一次說了,我竟然愚鈍到完全沒有反應過來。”</br> 蔣嫣然深吸一口氣,“現在無論我們說什么,做什么,都是錯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要殺就殺,不用廢話。”</br> 如果眼神能殺人,蔣嫣然早已被碎尸萬段。</br> 燕云縉舍不得,即使憤怒至此,他都克制著自己遠離她,不要傷害她。</br> 蔣嫣然說得沒錯,他想打她,他還想殺了她;可是他也想,他要是死在她面前,會不會讓她悔恨終身!</br> 他現在總算明白,從前為什么會聽說有女人爭寵,用自殺自殘來吸引男人的注意力。</br> 多么愚蠢!</br> 可是人在絕望之中,即使知道愚蠢,也不可控制地往那里想。</br> 但是轉念再想,他就是死了,她會難受嗎?</br> 不能想了,燕云縉轉身離開。</br> 蔣嫣然把紅葉攙扶起來,道:“皇上在氣頭上,下次不要如此莽撞了。”</br> 紅葉紅著眼眶看著她,心里想,還有以后嗎?看皇上鬧得這種架勢,簡直不死不休。</br> 她不是因為自己挨了燕云縉一腳而難受,她難受的是,皇上現在一點兒面子都不給皇后娘娘了。</br> 一個遠道而來,無所依仗的皇后,如果失寵,下場會有多凄慘。</br> “娘娘,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您還是現在去找皇上解釋吧。”紅葉握住蔣嫣然的手,急忙地道。</br> 看皇上的架勢,完全是死生不復相見啊!</br> 如果這次錯過機會,娘娘徹底進了冷宮怎么辦?</br> “先不管他,進來我給你看看傷勢。”</br> “奴婢沒事。”</br> “進來。”</br> 侍衛看著兩人,糾結為難,不由低頭問身邊的人:“管?不管?”</br> 旁邊的人壓低聲音:“你傻了?管什么管!皇后娘娘的事情你也想管,活膩了?”</br> “可是皇上說……”</br> “皇上剛才生氣嗎?”</br> “生氣。”</br> “可是皇上怎么對娘娘的?”</br> 最初說話的侍衛若有所思,低下頭只當沒看到蔣嫣然的舉動。</br> 紅葉倒沒怎么傷著,看得出來,燕云縉也是有意避開要害,就是在左胳膊上有一大塊淤青。</br> 蔣嫣然用藥替她揉著,道:“你是替我受罪。他生氣的時候,離得遠遠的,他不能對我動手。”</br> 這信心,她還有。</br> 紅葉就一直問她,到底為什么惹怒了燕云縉,蔣嫣然避而不談。</br> 那封信,已經被燕云縉帶走了。</br> 紅葉見蔣嫣然咬緊牙關不開口,也不再問她,只不斷勸她去找燕云縉示弱。</br> 蔣嫣然沒有答應。</br> 不讓他平靜幾天,恐怕他不能聽她解釋。</br> 而且蔣嫣然覺得,這件事情板上釘釘,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扭轉過來的。</br> 她得好好想想如何跟燕云縉解釋。</br> 后來她也膩煩了紅葉一直勸她,干脆冷了臉不說話,紅葉不敢再多說,只小心翼翼地陪著她,世界這才算安靜下來。</br> 雖然燕云縉不讓人進出,但是宮里該有的份例什么都沒少,紅葉所擔心的被人捧高踩低也沒發生。</br> 但是她很悲觀,覺得這事情就是時間短,眾人還在觀望,不敢現在動手。</br> 可面對蔣嫣然那張拒絕一切的冷臉,她也只能自己著急得暗自垂淚擔心。</br> 蔣嫣然起初有些浮躁,但是后來飲食起居,一切如常,還會請外面的侍衛幫她去要些針頭線腦的小東西。</br> 燕云縉一刻也沒放松對蔣嫣然的窺視。</br> 看到她一切如常,他就更生氣了——做錯事情的是她,憑什么他氣得茶飯不思,她卻怡然自得。</br> 不過他到底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或許,她想給自己做點什么來示弱?</br> 不,這根本不是一件衣裳能解決的事情!</br> 她不愛自己。這像一根芒刺,深深,深深地扎入了燕云縉的心中。</br> 不讓他好過?呵呵,過幾天看她怎么樣痛哭流涕,燕云縉想到自己的安排,心里有一種報復的快感。</br> “皇上駕到。”</br> 聽到外面的聲音,紅葉喜出望外,拉著蔣嫣然道:“娘娘,娘娘,皇上來了,奴婢替您梳妝打扮。”</br> 因為不出門,蔣嫣然每天就簡單梳洗一下,穿著半舊的衣裳舒服地歪在榻上看書。</br> “不必了。”蔣嫣然道,“皇上來了,你就出去。”</br> 紅葉卻不想走,道:“娘娘,讓奴婢留下吧,奴婢絕不說話。”</br> 蔣嫣然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算是默認了。</br> 燕云縉猛地推開門進來,看見蔣嫣然的樣子,冷哼一聲,大步走過來。</br> 紅葉給他行禮,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還以為他要過來打蔣嫣然,下意識地張開雙臂,像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護在蔣嫣然面前。</br> 燕云縉:“……”</br> 蠢貨,他不跟蠢貨一般見識。</br> 他現在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斜眼看著無動于衷的蔣嫣然道:“你給我等著。”</br> 心不在他這里怎么樣?</br> 人還不是要老老實實呆在這里。</br> 他真發起火來,不也把她的氣勢壓下去了?</br> 她要解釋,要道歉,是他不聽的!</br> 只有這樣想,燕云縉心里才能舒服一些。</br> 蔣嫣然坐直了身體,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現在能聽我解釋了?”</br> 燕云縉看著那一點兒熱乎氣都沒有的茶,冷聲道:“現在不用,等著。”</br> “等什么?”</br> “等著你就知道了。”燕云縉道。</br> 蔣嫣然沒有說話,沉默等待。</br> 紅葉透過門往外看,心情焦急。</br> 她現在就擔心,有人趁虛而入,把燕云縉的心奪去。</br> 以蔣嫣然的驕傲,如果燕云縉在這幾天找了別人,那他們兩個就真的沒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br> “皇上,來了。”外面跑來一個侍衛道。</br> 燕云縉挑釁地看了蔣嫣然一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