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撫掌贊道：“外婆說得甚有道理。”</br> “有狗屁道理。”老頭哼了一聲道，“那些騙錢的算命人當然滿口胡言，用世俗的普遍的那些話來騙你們。但是我可不是那些人。”</br> 看著他不服輸的樣子，阿嫵心想，就是一個怪老頭，吹吹牛皮而已，自己不應該太苛刻，當著他的面說他是騙子。</br> 所以她想了想后道：“你說得不錯。我外婆前半生是受了不少罪，但是都已經煙消云散了，你若是真有本事，幫她算算以后的事情。”</br> 老頭道：“那你告訴我，想問什么？財運嗎？”</br> 阿嫵忽然生出惡作劇之心，一本正經地道：“姻緣！”</br> 她現在覺得柳輕菡和謝行特別和諧，這兩個人在一起也不是沒有可能啊。</br> 外婆一心為謝行謀劃，甚至超過了她對女兒和外孫女的關注；而謝行雖然不聲不響，但是照顧外婆細心周到。</br> 外婆犀利，謝行迷茫，外婆給謝行指點前路。</br> 兩人相得益彰，似乎很完美了。</br> “我不問。”柳輕菡立刻打斷阿嫵的話道，“得過且過，過一天算一天，知道將來干什么？不管將來是悲是喜，現在都要好好過。”</br> 老頭哈哈大笑，指著柳輕菡道：“你是個活得明白的人啊。”</br> “看出來了吧。”柳輕菡道，“要是人人都像我這樣，估計你早就餓死了。”</br> “不說養活自己的事情，”老頭沒有生氣，繼續道，“今日我是要報恩，所以替你們算一卦。這也是泄露天機的事情，死后要被清算的。但是罷了，既然受了你們的恩惠，我也只能認了。”</br> “別別別，”阿嫵擺擺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您老人家還是好好守住天機，是不是，哥哥？”</br> 說話間，阿嫵沖世子擠眉弄眼。</br> 世子寵溺地看著她，“調皮。”</br> 顯然，世子也沒有把這神棍的話放在心上，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除了吹噓自己和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外，并沒有說出什么令人驚訝的話來。</br> “小丫頭別跟我貧嘴，讓我給你算一算。”老頭上下打量著阿嫵，搖搖頭道，“嘖嘖，本來好好一個姑娘，偏偏中間……子嗣單薄，子嗣單薄啊！”</br> 阿嫵還沒什么，世子的臉色先變了。</br> 柳輕菡怒斥：“胡說八道！衛銀光，還不把這老神棍攆出去！”</br> 老頭卻毫不生氣，對著阿嫵道：“你命中本來應該有兒子的，可惜了可惜了。不過好歹你能生個女兒，也算慰藉了。”</br> 阿嫵笑道：“那你給我算算，我什么時候生女兒？”</br> 老頭掐掐手指：“用不了多久。”</br> 阿嫵翻了個白眼，“你就說哪一年吧！說對了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送紅雞蛋吃。”</br> 世子道：“不要聽他胡言亂語。銀光，把他帶走！”</br> 老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世子：“害怕我說的是真的，惱羞成怒了？你可是天授之子，所以無論這丫頭境遇怎么糟糕，都不會影響到你的。”</br> “銀光！”世子聲音猛地拔高，顯然是真的生氣了。</br> 銀光平時反應極為迅速，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神游太虛，被三番兩次地叫到名字才反應過來。</br> 他對老頭道：“別說了，先跟我出去吧。”</br> 態度竟然還不錯。</br> 世子瞇起眼睛看著銀光。</br> 后者似乎沒覺察到，領著哈哈大笑的老頭出去了。</br> 那老頭一直到出去都在絮絮叨叨：“說實話不受人待見喲！”</br> 柳輕菡怒道：“我早就說，莫管閑事，現在管出來一肚子閑氣吧！趕緊把那神棍給我攆走，我看著他就不舒服！”</br> 說阿嫵不能生兒子，那簡直就是在扎柳輕菡的心。</br> 阿嫵道：“您就當他胡說八道，聽個樂呵，何必跟他一般見識？”</br> 柳輕菡拍著榻面道：“這是樂呵？你傻了還是我傻了？”</br> 好吧，想緩解氣氛卻還挨了罵，阿嫵扁扁嘴：“那我跟哥哥不打擾您休息了。”</br> 世子牽著阿嫵的手出去。</br> 外面很冷，所以沒有停留，阿嫵帶著世子回到自己房間，讓人娶了生板栗來，在火盆邊上烤著吃。</br> 見世子面色凝重，阿嫵用火鉗撥弄著火盆里的銀絲炭，笑著安慰他道：“哥哥，你不會還想著那老頭的話吧。其實這種套路，我在市井中見得多了。喏，就是這樣的……”</br> 她扒拉著手指：“第一，先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你自己想象代入，進而信任他；第二，說些血光之災，前路不順，子嗣艱難的話嚇唬人；第三，告訴你有化解之道，然后要誠心信他，當然最重要的是還要出銀子。可是他還沒說到這里就被哥哥打出去了，否則說不定會掏出什么藥丸子來賣藥給我。”</br> 世子被她逗笑：“真的？”</br> “當然是真的。小時候我就想，將來我要是吃不上飯，就做個算命先生去，動動嘴皮子，忽悠一個算一個。”</br> 世子大笑。</br> 阿嫵也跟著傻呵呵地笑，低頭撥弄板栗的時候，火光卻映出了她眼中的悵惘。</br> 阿嫵心中默默地念著：“沒有左手的算命先生……”</br> 再說柳輕菡，在世子和阿嫵離開后對謝行道：“把我的首飾盒子拿過來。”</br> 謝行不解其意，這么晚了，還要梳妝打扮？</br> 但是他沒有作聲，去把她的首飾盒子抱過來。</br> 柳輕菡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盒子里扒拉了半天，挑出幾樣最貴重的首飾放在帕子里，擺擺手讓他把首飾盒子拿走。</br> “這應該差不多吧，價值應該在千兩之上了。”</br> 謝行收拾好盒子，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看著燈下熠熠生輝的名貴首飾。</br> “謝行，你去把那老神棍給我叫來，悄悄的，盡量避人耳目，主要不能跟世子和阿嫵打照面。”</br> 至于旁人，就是見到，估計也不會嚼舌根子。</br> 謝行答應，出去請那老頭。</br> 老頭跟著他再次進來，還是坐到原來的位置上，拿起腰間的酒葫蘆打開，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后道：“你找我干什么？快說，我還得回去睡覺。”</br> 柳輕菡把放著首飾的帕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