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心里頓時又暖又軟，朝她笑笑，沒有說話。</br> “你倒是快說啊！”蘇清歡已經赤腳跳下炕來，又急又怒地道。</br> 陸棄把劍扔到一旁，伸手抱起她來，把她放到炕邊坐下，這才道：“不是我的血。”</br> “那是誰的？”蘇清歡略松了口氣，“你還有沒有危險？”</br> 陸棄一只手摟著她，另一只手把臟掉的外袍脫下扔到地上，輕笑一聲道：“去閹了一只眼睛亂瞟的豬。”</br> “……什么？”</br> “王閣老家兒孫眾多，有的是人繼承香火，不差他一個。”陸棄低頭用下巴在蘇清歡肩膀上蹭蹭，“外面可真涼。”</br> 蘇清歡聽明白了，捏著他肩膀把他推開，與他四目相對：“我的陸大爺，您不會去動了王愷吧。”</br> “刺瞎了他一只眼，順手把他閹了。”陸棄淡然道。</br> 蘇清歡：“……”</br> 半晌，在陸棄的灼灼目光中，她問：“你有沒有泄露蹤跡？會不會被人發現？”</br> 陸棄心中高興，輕蔑道：“就憑他那些侍衛，也想防住我？笑話！”</br> “你這么做太沖動了！”蘇清歡松了口氣后十分不贊同地道。</br> 陸棄拉下臉，別扭地扭過頭去。</br> 他發誓，她如果敢提程宣如何，程家如何，他就，他就……</br> 發狠的話還沒想好，他就聽蘇清歡擔憂地道：“你倒是沒露出身份，但是錦奴站出來了啊！他們會不會以為是錦奴讓人做的？”</br> “我沒有那么蠢！”陸棄道，“我先去程家護院那里找了幾件東西，不小心落下在王愷床邊。”</br> 蘇清歡：“……真狡詐。”</br> 陸棄斜睥她，冷哼一聲：“你舍不得程家和王家對上，我卻無所顧忌；敢覬覦你的，別說王愷，就是他老子，他祖父，我也一樣敢把他們拉下馬。”</br> “我哪里舍不得程家和王家對上了？”蘇清歡直呼冤枉，“我只是不想借用程宣……啊，你別掐我！我只是不想借用他的話來大肆宣揚，免得讓他覺得我心里還記掛著他，所以才對舊事念念不忘。”</br> 算是婉轉解釋了為什么不當面揭穿程宣私底下“勾搭”她的原因。</br> 世子跟陸棄說完后，抵不住心理壓力，已經告訴了她，并且把陸棄的解釋都說了。</br> 可這位，明顯說得豁達，心里還憋著一股勁，想要跟自己傲嬌傲嬌呢。</br> 陸棄又哼一聲，看著她問道：“不覺得我做這件事情心狠手辣？”</br> 他面上一片淡然，但是心里卻緊張地繃了起來，甚至有些不敢深呼吸，等著她的回答。</br> 蘇清歡拿起旁邊的衣服，一邊穿一邊不以為意地道：“王愷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你這叫以暴制暴，替天行道。”</br> 他那色瞇瞇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她現在想起來還惡心得想把隔夜飯吐出來。</br> 這種人渣，活著簡直都是浪費糧食。</br> 至于程家，老祖宗出爾反爾，面對王家施加壓力，明明曾經承諾過，卻背信棄義，恩將仇報，把所有事情嫁禍到自己頭上，其心可誅。</br> 慈祥、關愛晚輩的老人，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她想象出來的。</br> 陸棄聽完這句話，神情復雜，驚喜、釋然、感動……</br> 小狼狗的激動就是撲倒。</br> 蘇清歡猛地被壓倒到炕上，感覺到他的手不安分地開始解自己衣裳，掙扎著低聲罵道：“這又是發的什么瘋，我得起來準備飯菜了……啊……狗嗎你！疼了，疼了……”</br> 陸棄緊緊抱住她，口齒不清地道：“呦呦，呦呦……”</br> 他極盡癡纏，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膛劃開，把她安放進去。</br> 他動作粗野慣了，身上酥酥麻麻又微微疼痛的感覺讓蘇清歡很快沉淪，但是她又感覺到，今日的陸棄是不同的。</br> 他很高興，他想要跟自己分享的是喜悅。</br> 這種喜悅，絕不是因為拍了一只蒼蠅。</br> 她雙手抱住他的頭，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往外推還是想把他也融入自己身體，含混道：“鶴鳴，你輕點……跟我說說話好不好，咱們先說話，你為什么這么高興？”</br> 若是往日，陸棄定然是不顧頭尾地弄完她才會與她說話，但是今日，他竟然留戀地親了親，狠狠道一句“晚上再收拾你”，就替她掩住了衣襟。</br> 蘇清歡瞪了他一眼要起身，被他拉住肩膀一起又躺倒在炕上。</br> “不著急，白蘇和白芷已經在廚房忙活了。”陸棄道。</br> “那你還跟我鬧！”蘇清歡捂住臉，“我現在真是一點兒臉都沒了。”</br> 陸棄大笑，歡愉回蕩在屋里。</br> “你莫不是順手摸了王愷的寶貝吧。”蘇清歡遲疑地道，“要不怎么這么高興？”</br> 陸棄的笑聲戛然而止，“你少提他惡心我。”</br> 什么叫摸了他的寶貝！</br> “那就是你出門撿了銀子。”蘇清歡確信，因為昨晚睡覺的時候他還很正常，半夜出去一趟，回來就這么愉悅……</br> “不對，”她斜眼看他，“莫不是順便逛了個麗春院什么的吧……”</br> “胡說。”陸棄在她臉上捏了一把，“那些臟東西，我看一眼都覺得齷齪。我現在就想把你睡了！”</br> 蘇清歡：“……來呀，我觀公子天庭飽滿，天生富貴，今日自薦枕席，惟愿公子他日發達，勿忘小女子……”</br> 她媚眼如絲，小舌在唇上舔了舔。</br> “再渾說要打人了。”陸棄磨牙，又捏了她一下，捏到她齜牙咧嘴才松手。</br> “呦呦，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嘆了口氣，“也許是我懦弱，我總怕你對我心生嫌棄，幼稚地想把過去的不好都掩蓋住。”</br> “我也是。”蘇清歡道，“我會忍不住想，為什么不先認識你，為什么要跟程宣有過糾纏。我不害怕自己為千夫所指，因為我喜歡得坦坦蕩蕩，我也承擔得起后果；可是，一想到將來你們同朝為官，有人利用我和他的過去攻訐你，我就很難受……”</br> “傻瓜！”陸棄摸摸她的頭，“日后我就是你的臉面，沒人敢撕。我想跟你說的是，當年屠城之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