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幾乎已經(jīng)成為謝行的執(zhí)念。</br> 按照舊歷,新王朝建立后,之前的皇族基本會被連根拔除,但是也不乏仁義之君,賜之前的皇帝一個小小的爵位養(yǎng)起來。</br> 世子行事作風向來詭譎難測,他小時候蘇清歡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更別提現(xiàn)在。</br> 對于皇帝,殺或者不殺都有理由,所以蘇清歡不確信他會怎么辦。</br> 如果謝行是懷著進京看皇帝凄慘下場的心情,萬一世子到時候出其不意地赦免皇帝甚至給他爵位讓他終老,蘇清歡覺得,謝行心態(tài)崩潰,會瘋的。</br> “怎么不想殺?那小狼崽子是善茬嗎?”柳輕菡道,“也就你還覺得,自己養(yǎng)了條溫順的家犬。我告訴你,那是一頭狼。”</br> 蘇清歡皺眉:“您別這么說,我不愛聽。”</br> 柳輕菡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也就現(xiàn)在說說,等他登基以后,再說就是大不敬,要砍頭了。不趁現(xiàn)在過過嘴癮怎么行?”</br> 蘇清歡無語。</br> “就這么定了哈!”柳輕菡不待商量就對著內(nèi)室喊道,又幾乎沒停頓,一口氣道,“行了,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不用送,我自己走,你們早點休息,再給我生個外孫,只要不讓我?guī)В铱梢耘紶杹砜纯础!?lt;/br> 蘇清歡:“……誰答應您了?您等等走啊!”</br> 柳輕菡卻一陣風似的出去,腳步輕盈,掏著耳朵和外面的白芷抱怨道,“年紀大了,耳朵也聾,都聽不清楚別人說話。有時候,人家還以為我故意不理人呢。”</br> 蘇清歡眼睜睜地看著她大搖大擺地出去。</br> “她既想去,帶著她便是。”陸棄從內(nèi)室中出來道。</br> 對于柳輕菡這塊滾刀肉,他這刀表示已經(jīng)鈍了,對付不了,隨她去吧。</br> 蘇清歡凝眉思考片刻后喃喃地道:“我覺得這其中有玄機。她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的人,對謝行倒是有幾分意思,但是為了他再回京城,我不太信。”</br> 總覺得柳輕菡別有用心。</br> 陸棄道:“到時候讓人看著她便是。”</br> 柳輕菡其實是個很有分寸的人,折騰也不會很出格。</br> 再說柳輕菡出去后便放慢腳步,看到謝行緊張地在原地踱步,笑笑道:“怎么這么不聽話,不是讓你去旁邊院子的房間里喝茶等我嗎?這么冷的天,看你的臉都凍紅了。”</br> 謝行忙上前扶住她,心中忐忑地道:“姐姐,將軍和夫人可答應了?”</br> “他們不答應……”柳輕菡道。</br> 謝行的臉色瞬時變了。</br> 柳輕菡笑了,“然而我跟他們講道理,說謝行現(xiàn)在是我的人,我只是年紀大了不想成親,怕被人說成老妖精;但是在我心里,早把謝行當成了自己人,論起輩分,也是你們的長輩哩。”</br> “行了,別這樣。”柳輕菡揉揉他的臉,“我話還沒說完,你著什么急灰心喪氣?我就說,你們今日不答應,我就立刻同謝行成親,到時候就是你們繼父家的血海深仇,是不是你們不能袖手旁觀,否則為萬人唾棄?”</br> 謝行臉色紅了,拉著柳輕菡的衣袖焦急地道,“后來將軍和夫人就答應了嗎?”</br> “當然,”柳輕菡道,“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們能不答應嗎?”</br> “多謝姐姐,多謝姐姐。”謝行臉上露出由衷的笑意,語氣誠懇。</br> 然而想起血海深仇,他的眼中很快有水汽氤氳,卻倔強地不想落淚,模樣惹人憐愛。</br> 柳輕菡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和我在一處是作賤你,所以我就是嚇唬他們,不會當真把你綁在身邊的。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以后,你若是有喜歡的人,我便放你走,幫你成家立業(yè),也不枉我們好了這么久。”</br> “姐姐,我從沒想過那些。我只想給家人討個公道!”謝行道,“而且姐姐幫我良多,我心中是感激的,早就下定決心,只要姐姐不嫌棄,我伺候您終老。”</br> “傻孩子,”柳輕菡握著他的手,“咱們回去。你是初生之朝陽,我卻已日薄西山……我貪戀你的年輕,但是從未想過把你綁在身邊。你們謝家,還靠你振興……”</br> 冬季的晚上,寒風凜冽,兩個身影相互依偎著前行。</br> 回去后,謝行才知道柳輕菡竟然也要隨他一起上京,不由道:“姐姐,路程遙遠,冬天趕又冷又累,您身體恐怕吃不消,還是別去了。我……我會回來的!”</br> 他垂下眼眸。</br> 他不傻,知道柳輕菡是什么人,也知道大部分情況下,她說話半真半假,不能全信。</br> 包括她經(jīng)常以退為進,明明想留下自己,卻裝得豁達大度。</br> “我當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柳輕菡笑了,壓低聲音,“但是我去京城的話,如果有什么突發(fā)情況我也可以幫你周旋;而且我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br> 謝行不解。</br> 他覺得哪怕自己再陪柳輕菡十年,也搞不清楚她內(nèi)心想法。</br> 她天馬行空的想象,是別人無法踏足的角落。</br> 沒想到,柳輕菡根本不瞞著他。</br> “我進京是為了那只小老虎。唉,我一把年紀了,不能讓我過幾天舒心日子嗎?為她娘操夠了心,現(xiàn)在又到她了。她有些方面的沒心眼,和她娘真是一模一樣的。”</br> 謝行不敢作聲。</br> 柳輕菡可以這樣評判自己的晚輩,他不能。</br> 他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有數(shù),說白了,就是個暖床丫鬟一樣,不過性別換了而已,地位依然卑微。</br> “她娘命好,撿到一個傻子,沒有費勁,所以便也沒有教她如何拿捏男人。這不,她就吃虧了。”柳輕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老了老了,原本以為是享清福的年紀,還得去京城中為她周旋。什么時候能讓我省心?”</br> 謝行垂眸道:“姐姐,會不會,夫人和大姑娘另有打算?”</br> “她們是有成算的人嗎?”柳輕菡冷哼一聲道,“抱著她們的情啊愛啊,有狗屁用處!小老虎做不了皇后,以后咱們的日子就難過了。”</br> “這次把她推上皇后之位,若是她生了女兒,我得好好教導教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