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跟你說了什么？”</br> 陸棄在阿嫵面前什么都沒問，但是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問蘇清歡。</br> 蘇清歡道：“她跟我說，不想進京。”</br> 說完，她看著陸棄，等著他的回答。</br> 陸棄沉默了半晌后道：“隨她吧。”</br> 蘇清歡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已經答應她了。”</br> 陸棄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膝上，姿勢有些規矩，顯然就是在深思，身體沒有放松。</br> 蘇清歡也沒說話，因為她現在心情也很復雜。</br> 雖然剛開始對于世子的心意他們感到震驚，陸棄一度十分不高興，但是到了現在，他們都已經理所當然地認為兩人會最終在一起。</br> 陸棄之前還跟蘇清歡說過要隱退，陪她隱居，其實就是為阿嫵讓路。</br> 阿嫵做了皇后，她的娘家是不應該太強大的。</br> 蘇清歡答應了，還勸解他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br> 因為四處走走，擇一處世外桃源是她多年以來的夢想；而小蘿卜已經答應穆敏，之后要跟她回去繼承族長之位，而他們的孫輩，因為不再有戰爭，聲望上定然不如陸棄和小蘿卜這兩代，所以便不會構成對皇權的威脅。</br> 世子或許全身心地信賴他們，把他們當家人；可是他們不能忘記本分，忘記自己該做什么。</br> 等日后為人詬病，隔閡形成，恐怕事情就沒有那么好挽回了。</br> 但是現在，這一切的準備和安排，似乎都落了空。</br> 蘇清歡其實現在不知道世子究竟怎么想的。</br> 按理說，他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可是自阿嫵回來以后，這么長時間，他一直也沒有跟阿嫵通信，甚至在給自己的信中也對阿嫵避而不談，這讓蘇清歡心里沒底。</br> 而且阿嫵今日也跟她說了，吳如沐一直沒離開，讓她更摸不透世子的想法。</br> 但是不管怎么樣，即使世子和吳如沐沒有任何關系，阿嫵如此介意，世子卻沒有把她弄走，蘇清歡都覺得替阿嫵委屈了。</br> 所以阿嫵提出不去，蘇清歡也沒有勸她，只等進京后看世子的態度。</br> 蘇清歡現在就想知道陸棄對阿嫵和世子未來的想法，于是定定地看著他，等著他說話。</br> 陸棄咬牙，似乎終于做了決定，抬頭看著蘇清歡問：“裴璟給小可定親了嗎？”</br> 蘇清歡愣住：“什么？”</br> “小可要是沒定親的話，還是把他留給小老虎吧。”陸棄神情認真。</br> 蘇清歡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應過來道：“你怎么想的？”</br> 世子和阿嫵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他現在就想著給阿嫵找下家了？</br> 就是和平分手，也不用這么恨嫁吧。</br> “就是定親了，也未必沒有回轉的余地。我可以找杜景出面。”陸棄自顧自地道。</br> 蘇清歡：“……”</br> 她深吸一口氣，“我們先不說那些，錦奴和小老虎，真的不行了？”</br> “我給過他一次機會，”陸棄倨傲道，“他不珍惜，難道我還要再給他一次？想得美！”</br> “不是誰給誰機會的事情，我是覺得，兩個孩子心里都有彼此。尤其小老虎，似乎現在才意識到不舍得錦奴，我們是不是？”</br> 陸棄甩袖：“習慣了就好。我原本就不想她進宮，現下正好。只是我現在想，到底誰更配得上小老虎。小可其實不錯，他們兩個這么多年來感情那么好，從來沒鬧過。”</br> 蘇清歡道：“先別想阿嫵的事情，擱置吧。還是想想把這里的事情交代出去，我們及早進京。不知道欽天監有沒有選好登基的日子，不要因為我們耽誤了……”</br> 兩人正在說話間，外面傳來白蘇笑盈盈的聲音：“老夫人，您來了。”</br> “來了，你家夫人呢？不會現在已經和她男人在……”柳輕菡道。</br> “將軍和夫人剛吃完飯。”白蘇忙打斷她的話，揚聲道，“將軍，夫人，老夫人來了。”</br> “你不用那么大聲，他們還沒到我這樣又聾又瞎的時候。”柳輕菡似笑非笑地道。</br> 蘇清歡頭疼，她這個親娘，一天不搶白別人就活不下去。</br> 她站起身來，陸棄悶聲道：“她不會帶著她的小白臉來了吧。不許他進我們的院子！”</br> 蘇清歡道：“就算帶來了，她也不會讓謝行進來的。這點分寸，她還有。”</br> 說話間，她迎了出去，行禮后問：“您怎么來了？”</br> “上門求你男人辦點事情，也不知道給不給我這個半道岳母面子。”柳輕菡扶鬢，“但是為了謝行，就是討人厭我也得來這一趟。畢竟你我是指望不上了，我還得指著謝行陪我。”</br> 蘇清歡請她坐下，埋怨道：“您既然是有事來找將軍，能不能好好說話？都是一家人，偏偏要陰陽怪氣的。將軍今兒不舒服，我剛給他拔罐了，怕寒氣入體，便沒讓他起床，一家人，您擔待些。”</br> 不知道是不是被柳輕菡傳染了，蘇清歡現在撒謊張口就來，說話也不客氣。</br> “擔待，擔待，知道我不受待見。”柳輕菡道。</br> 她今日穿了件大紅猩猩氈的大衣裳，襯得她膚色更白，保養得宜的臉上，只有眼角能看出細細的紋路，其他地方皮膚白皙順滑，一點兒都不像五十歲的人。</br> “我要跟你們進京。”柳輕菡開門見山地道。</br> 蘇清歡下意識地問：“您進京干什么？府里還有人，阿嫵不走，在這里陪您。您也多指點著她，我告訴她了，有事不知道怎么處理就找外婆。”</br> “索州就這么大的地方，這么些破事，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處理的？”柳輕菡道，“我要進京，跟你們一起。我得去看看皇帝的下場。”</br> 蘇清歡：“……我覺得您還是別去了。”</br> 說起來，她和皇帝過了這么多年，蘇清歡覺得多多少少能有些情意。</br> “謝行一家慘死，我不帶他去看看皇帝的下場，他意難平。”</br> 原來是為了謝行。</br> 蘇清歡想想后勸道：“世子怎么想的，咱們也不知道，萬一去了之后發現他根本不想殺皇帝呢？到時候謝行怎么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