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然神情淡然，提起筆來，打量著花叢中翩翩起舞的彩蝶，忖度著如何下筆。</br> 燕云縉一目十行地看完，怒道：“賀明治欺人太甚！”</br> 蔣嫣然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斟酌著用狼毫挑起石青顏料描畫著。</br> “我偏偏不讓他遂愿。”燕云縉冷哼一聲道。</br> 蔣嫣然還是默不作聲。</br> 燕云縉終于沉不住氣了，搶過她的筆扔到一邊，在她對面坐下，氣呼呼地把信遞給她，“你看看，賀明治是不是欺負人？！”</br> 蔣嫣然這才慢條斯理地接過信來，看過之后道：“他也并沒有說什么，你這般激動做什么？”</br> 世子在信中說，讓燕云縉找回燕寒，否則后果自負。</br> 蔣嫣然那般聰慧，略想一想便明白過來，能讓世子如此激烈的，恐怕是阿嫵。</br> 燕寒護送阿嫵回去，路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世子誤會了兩人的關系，一定是這么回事。</br> 燕云縉對于蔣嫣然不跟自己站在一起表示義憤填膺：“他這什么口氣？他讓我召回我就召回？我偏偏不！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動燕寒一根毫毛。”</br> “不行，我要給他寫信去罵他！”</br> 燕云縉氣得叉腰滿地亂轉。</br> 蔣嫣然沒有作聲。</br> “你怎么想？”燕云縉問。</br> “你想回信便回。但是算起來，燕寒現在不應該是在回來的路上嗎？你上次不是說，下旨讓他不要管燕云飛，自己回來嗎？”蔣嫣然就事論事。</br> “那我現在也可以下旨讓他留在中原。”燕云縉置氣地道。</br> 蔣嫣然無語，“我猜測定然是燕寒和阿嫵之間，讓他誤會了。”</br> “那與我何干？”燕云縉想到世子吃醋的模樣，可恥地愉悅了，他傲嬌道，“他若是好聲好氣跟我說，我或許可以考慮。趾高氣揚命令我，我一定得懟回去！我還就偏偏不讓燕寒回來了，膈應死他。”</br> 蔣嫣然道：“越來越幼稚了，這樣對我們有什么好處？”</br> “反正我就不想讓他舒服。”</br> “還是先找人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蔣嫣然道。</br> 燕云縉還是不樂意，別別扭扭的樣子。</br> 蔣嫣然捂住肚子。</br> 燕云縉立刻沒心思糾結這些細枝末節，過來蹲下身子緊張地仰頭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br> “他踢了我一腳。”蔣嫣然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br> 燕云縉像被燙傷一般，猛地縮回手，然而想想又慢慢地放上去，動作輕柔，小心翼翼。</br> “我這樣不會影響他吧。”燕云縉問。</br> “沒有那么金貴。”蔣嫣然不以為意地道，“他會踢人了。”</br> 然而燕云縉把手放在那里許久，也沒有感受到變化，不由道：“難道是又睡過去了？”</br> “或許吧。”蔣嫣然道。</br> “那我再等等他。”</br> 看他不再糾結燕寒的事情，蔣嫣然總算放下心來。</br> 她明白世子的氣急敗壞，也不想阿嫵和他橫生枝節；眼下燕寒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只要燕云縉不抓著這件事情不放，算是順水推舟地賣了世子一個面子。</br> 過了數日，燕寒果然回來復命，同時給蔣嫣然帶來了蘇清歡和阿嫵的書信。</br> 蘇清歡信中說，她不放心蔣嫣然生產，在她臨盆之前會趕來看她。</br> 阿嫵則說，要和蘇清歡一起來。</br> 蔣嫣然問了燕寒，知道阿嫵和世子鬧僵的事情，倒也沒說什么。</br> 她的觀點和柳輕菡倒是一致，怎么鬧，世子也不會松手。</br> 這日，燕川來給蔣嫣然請安，之后問燕云縉：“父皇，皇后娘娘，是不是懷了雙生子？”</br> 燕云縉瞪大了眼睛呆楞住。</br> 他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br> 燕川道：“我也只是猜測。也可能就是皇后娘娘腹中胎兒過大？那樣怕是將來會有危險吧。”</br> 這下燕云縉更緊張了。</br> 然而他去問蔣嫣然，后者口風很緊，只跟他說一切正常。</br> 燕云縉將信將疑，蔣嫣然卻坦坦蕩蕩。</br> “你可別騙我。”</br> “騙你做什么？我的命不金貴嗎？”蔣嫣然淡淡道。</br> 她本以為這樣就糊弄過去，可是沒想到，第二天燕云縉又風風火火、大步流星地走進她房間里找她。</br> “你還是騙了我！”燕云縉怒道，“我看過別的婦人，懷孕和你月份差不多的，肚子比你小了太多！到底怎么回事？”</br> 蔣嫣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br> 她擺擺手，讓給她捏腿的紅葉下去。</br> “告訴我，”燕云縉聲音都顫抖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蔣嫣然看，“是不是為了要他，影響了你自己？”</br> 蔣嫣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燕云縉眼含淚光地道：“那樣不要了。要是為了要他，讓你有損害，那咱們就不要了！”</br> 他眼睛落在她露出的半截小腿上，越看越覺得別扭，怎么覺得粗了一大圈？</br> 他撲過來，在她腿上摁了下去，這才發現腫脹得十分厲害。</br> “蔣嫣然！”燕云縉又痛又怒。</br> “并沒有什么要緊的，孕期水腫，再常見不過。”蔣嫣然道，“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你要是覺得我是那種為了要孩子就犧牲自己的人，恐怕就大錯特錯了。那樣的話，還是你認識的自私自利的蔣嫣然嗎？”</br> “你的話，”燕云縉指著她，“我一個字都不信。我們倆走到現在，我也從來摸不透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你這個小騙子！”</br> 蔣嫣然喟嘆一聲，“我現在也是老騙子。有時候我都覺得生這個孩子，有老蚌生珠的感覺。”</br> “你才幾歲！”燕云縉罵道，然而很快拉回來，“別跟我扯這些。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拼著這個孩子不要了，也不能讓你以身涉險。”</br> 蔣嫣然道：“你容我想想怎么說。”</br> “不行。你眼珠子一轉就是謊話！”燕云縉道，“你把話說清楚！現在就說！我已經有了燕川，退一萬步，我就是沒孩子，我就是后繼無人，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不會讓你用性命去開玩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