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如沐離開后,世子屏退了眾人,只留虎牙在身邊伺候。</br> 他伸手揉著太陽穴問虎牙:“你說我錯了嗎?”</br> “小的不知道。”虎牙實話實說。</br> “對錯都不知道了,我留你在身邊有什么用?”話語雖然狠,但是世子是帶著笑意問出來的,所以虎牙一點兒也沒緊張。</br> 他撓撓頭道:“世子是大人物,是真命天子;大姑娘那是鳳命,身份尊貴。世子和大姑娘的結合,是這世上最引入注目,最隆重的大事。我,您又不是不知道,和我家那婆娘就那么稀里糊涂在一處了,我被她吃的死死的,翻不出來什么浪花。我哪里還能對您和大姑娘指手畫腳?”</br> 世子笑了:“你倒是清楚得很。”</br> “那是當然,自知之明小的還是有的。”虎牙嘿嘿笑。</br> 他和娘子感情多好,從來不像世子和阿嫵這般糾結。</br> 看對了眼就成親,成親了就生孩子,有一個生一個,現在已經生了四個孩子;府里有下人伺候,不缺銀子,還可以給妻女買花戴,讓兒子入學,虎牙覺得自己這是神仙日子了。</br> 世子糾結的那些愛不愛,在他看來都是鏡花水月。</br> 跟你成親,給你生孩子,拼命護著你,什么好的都給你,還要什么?</br> 得隴望蜀!當然這話只能深深藏在心中。</br> “你們吵架嗎?”世子忽然又問。</br> 竟然問這些瑣事,虎牙吃了一驚后才道:“也是吵的,而且經常吵。比如今天小的早上出門之前就吵了一架。”</br> “說來聽聽。”</br> “小的那個大小子調皮搗蛋不愛學習,這隨我,我想得通。”虎牙笑嘻嘻地道,“笨蛋生笨蛋。可是我婆娘不服,總覺得狠心好好教養,笨蛋也能飛,所以這些日子很是為大小子的學業擔憂。”</br> “你說孩子不聽話,你打罵孩子都行。不,她不,拿丫鬟撒氣,打了個碟子,多大的事情,她就讓丫鬟罰跪。小的是什么家底?好了幾天就忘本?所以小的不縱著她,罵了她幾句。”</br> “結果這婆娘就失心瘋一般,非說小的和那丫鬟有一腿。我能嗎?”虎牙說到這里又委屈又生氣,“她總說自己老,小的可從來沒嫌棄過她,也沒三心二意。她還作還作,氣死小的了。”</br> 世子笑了:“后來呢?”</br> “后來小的就來伺候您了。”虎牙道。</br> “那你晚上回去怎么辦?”世子又問。</br> “晚上回去?”虎牙一臉傲嬌之色,“那不可能!她不請小的,小的絕不回去。”</br> 世子認真地想了想,這不適用于自己和阿嫵。</br> 虎牙看出世子的糾結,笑嘻嘻地道:“沒想到世子爺也有問小的這一天。但是今天的事情,依小的看不是壞事。”</br> “嗯?”</br> “小的是覺著,大姑娘是不是吃醋了?”虎牙道,“這不比從前沒什么感覺好太多了嗎?”</br> “你說她是吃醋,不是故意跟我對著干?”世子遲疑的道。</br> 虎牙一拍大腿,“我的世子爺呀,這個小的絕對看不錯。家里那個醋壇子,和大姑娘今日表現一模一樣。您看剛開始大姑娘多正常,后來看出來吳如沐有點故意接近您的意思,立刻就翻臉了。這不是吃醋是什么?”</br> “真的是吃醋?”阿嫵看著面前一本正經的小可,滿臉狐疑地道,“我怎么會吃醋呢?”</br> “阿姐你怎么就不會吃醋了?”小可翻了個白眼,“不吃醋你難受什么?巴巴地跑過來跟我訴苦。”</br> 阿嫵低聲嘟囔,“我就是生氣哥哥不靠譜。明明吳如沐表現得都那么明顯了,他為什么不拒絕?”</br> “世子也沒答應啊!”小可替世子喊冤,“世子不是讓你自己定,最后是你定下來的嗎?”</br> “可那是哥哥逼我的!”阿嫵不服氣,抱著膝蓋坐在榻上,“反正今天哥哥這樣,我很不舒服。”</br> 她不喜歡跟哥哥使心眼,也討厭哥哥對自己那樣。</br> 小可沒有順著她的話說,反而摸著下巴道:“我倒是真有點后悔沒有跟你過去。那吳如沐到底什么樣子,能美得讓阿姐都吃醋。”</br> “第一,我沒吃醋。”阿嫵一本正經地糾正他,“第二,你不要去看她,聽我的話,永遠別去。”</br> “為什么?”小可不解地問。</br> “因為她就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但是我不喜歡她,你換個人喜歡吧。”阿嫵悶聲道。</br> 小可:“……”</br> 兩人又說了會話,阿嫵的侍衛來喊她,說是李先生讓她回去。</br> 李先生就是阿嫵請來的那“大殺器”,然而現在似乎用不到了。</br> 因為她一點兒也不想跟著哥哥了!</br> 但是因為她離家出走的事情,很是牽連了李先生一番,讓她在哥哥面前很沒有臉,而且李先生還自己罰俸一年,讓阿嫵很過意不去,所以這個面子,她還是要給李先生的。</br> “我先回去了。”阿嫵悶聲道,“你要是聽我的話,就別去招惹那吳如沐。你喜歡她也沒用,你射穿了她爹的腦袋!”</br> 小可:“……阿姐你快走吧。”</br> “先生,您說我如果回索州找我爹娘,或者直接回邊城好不好?”阿嫵問李先生。</br> 李先生用精巧的工具夾著薄薄的香片放到香爐中,屋里的香氣頓時變得馥郁起來。</br> “大姑娘,你可甘心?”李先生不慌不忙地問道。</br> “甘心?沒什么不甘心的。”阿嫵道。</br> “大姑娘豁達,視名利為糞土,不在乎是否做皇后。”李先生道,“然而姑娘是否想過,如若真的要把經營這么多年的感情放棄,真的不會后悔嗎?”</br> 阿嫵咬著嘴唇:“應該不會吧。”</br> “那世子娶親,大姑娘會如何?”</br> 阿嫵語塞。</br> 這幾年來,自從知道哥哥對自己的心意,她從來就沒想過哥哥會娶別人。</br> 李先生的這個問題,本來只是想讓她思考,并不想要什么答案,所以她繼續問道:“大姑娘到底為什么要退縮?總要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吧。”</br> “吃醋了?”阿嫵想起小可的話,不確定地道。</br> “那為什么還要走?”李先生諄諄善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