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歡倒是找機會跟阿嫵倒苦水,請她多幫忙開解開解世靜姝,還問阿嫵:“小老虎,你說我是不是該讓靜儀師太來?我尋思著你們年紀(jì)相仿,想法也應(yīng)該大抵相同,快給我出出主意,你看我這白頭發(fā)都快出來了。”</br> 阿嫵笑道:“歡姨年輕著呢,哪有白頭發(fā)?我覺得靜姝姐姐雖然沒放下,但是她自己不想讓你們擔(dān)心她。如果把靜儀師太請來,是不是會給她更大壓力?”</br> “會嗎?”</br> “會的。”阿嫵點點頭,“其實靜姝姐姐比你們更想從這件事情中抽身出來,可是情難自控。我看得出來,她自己也很苦惱。既然,既然燕云飛已經(jīng)來到中原,接下來看他的吧。”</br> 聽到燕云飛這個名字大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恨道:“等我見了那賊子,一定狠狠揍他一頓。”</br> 阿嫵斟酌著道:“歡姨,燕云飛其實不算壞……從前各為其主,算不上對錯。”</br> “算不上對錯?”大歡不高興了,“他就是說破天,有任何理由,看著靜姝變成這樣,你還指望我去為他想?我管他什么各為其主,我只知道,他把我女兒害慘了!”</br> 阿嫵想想也是,誰都能說體諒,也不能要求被害人體諒。</br> 絕大部分的痛苦,都是她們自己承擔(dān)的,外人不過是看看而已。</br> “歡姨說得對。但是也不能為了一口氣,讓靜姝姐姐一直這么難受。”阿嫵懇切的道,“沒什么比靜姝姐姐開懷更重要。我覺得燕云飛或許能讓她重新開心起來,但是或許,他也不行。那時候,恐怕歡姨才是真的要愁白頭發(fā)。”</br> 阿嫵是實話實說,如果連燕云飛這最后的救命稻草都沒用,那靜姝以后怎么辦?</br> 難道余生真的都要郁郁寡歡,甚至因此積郁成疾?</br> 大歡許久沒有作聲。</br> 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想起燕云飛曾經(jīng)那樣對待靜姝,到底意難平。</br> “歡姨,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眼下靜姝姐姐好才是最重要的對不對?”</br> 在阿嫵的勸解下,大歡終于暫時放下對燕云飛的心結(jié),每日看著靜姝強顏歡笑,身體和精神卻不見好轉(zhuǎn),她心里也萬分著急,后來都熱切地盼望著燕云飛趕來了。</br> 阿嫵陪著蘇清歡住了三四日就著急了,決定回去找世子。</br> 對蘇清歡,她說的是害怕世子擔(dān)心生氣,所以早點回去;對陸棄,她則說是因為自己擔(dān)心世子對陣吳學(xué)林的情況,所以著急回去。</br> 蘇清歡點頭讓走,陸棄卻不太愿意——他想把女兒留在身邊再住一段時間。</br> 蘇清歡幫忙勸說,陸棄才生氣地道:“你們娘倆自己定吧。”</br> 阿嫵看見他生氣,頓時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走。</br> “你收拾東西明日便去,便是在這里再呆三年五載,你爹一樣舍不得你走。”蘇清歡道,“去了之后好好聽話,別沖動魯莽,也不要擔(dān)心我和你爹,我們在索州都很好……”</br>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蘇清歡又仔細(xì)地囑咐了許多話。</br> 阿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br> 她跑去找燕寒告別:“你肯定是留在這里等燕云飛的,對吧。”</br> 兩人坐在墻頭上看夕陽,燕寒低頭看著墻頭縫隙中的一抹倔強的綠意,悶聲道:“嗯。”</br> 靜姝在這里,燕云飛就一定會來。</br> 他現(xiàn)在呆在中原就是為了和燕云飛會合,沒理由跟著阿嫵離開。</br> 他舍不得,但是心里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既然沒有結(jié)果,那不如早日分開,徹底絕了念想。</br> 可是,他怎么舍得呢?</br> 阿嫵卻沒有察覺到他欲語還休的羞澀感情,大大咧咧地道:“就不說什么告別的話了,以后我還會去大蒙看姐姐,到時候你請我喝馬奶酒,再帶我去聽馬頭琴啊!”</br> 燕寒聲音中帶著低沉的笑:“好。”</br> 會有再次相逢的時候呢?</br> 即使有,又是多少年之后呢?</br> 算了,有個念想總是好的。</br> 蘇清歡其實或多或少地看出了燕寒對阿嫵的不一樣,但是并沒有說破,也沒有告訴陸棄,只是催促阿嫵離開。</br> 有些事情,不必大動干戈,自然會消散在時光的煙塵之中。</br> 比如暗戀這件小事。</br> “還有一件事情,”阿嫵不放心地囑咐道,“如果靜姝姐姐嫁到大蒙去,你得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她。就是當(dāng)燕云飛那王八蛋想做壞事的事情,你勸著他。你倆關(guān)系好,我知道,他聽你的。”</br> “當(dāng)然,還得幫我照看姐姐。雖然眼下姐夫把姐姐當(dāng)眼珠子一樣,但是難保日后不犯糊涂。這時候你就要告訴我,我提著刀劍就殺過去了!”</br> 燕寒悶笑,自嘲的想,為了能見到她,自己是否應(yīng)該祈禱皇上做些什么糊涂事呢。</br> “我是不是要求有點多了?”阿嫵自言自語,隨即側(cè)身拍拍燕寒的肩膀,“但是我們好兄弟嘛,我也不跟你客套。我想過了,日后兩國互通有無,關(guān)系越來越好,你總有再來中原的時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br> “好,那就一言為定。”燕寒笑了,抬頭看著阿嫵,眼神專注。</br> 他把這當(dāng)成了最后的分別。</br> 阿嫵微微仰頭看著遠(yuǎn)山,夕陽的余輝打在她臉上,泛著健康瑩潤的色澤,兩人距離如此之近,以至于燕寒幾乎能看清臉上淺淺的一層小絨毛。</br> 阿嫵抱膝,臉上有淡淡的憂傷:“我們兄弟姐妹幾人,除了我和哥哥日后能長長久久在一起,日后恐怕要散落在天涯了。”</br> 果然離別才是人生的常態(tài)。</br> 燕寒看著她散發(fā)出來的憂傷,心中不知為何,覺得一陣酸澀。</br> “我最近接到宮中消息,是關(guān)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你想聽嗎?”</br> 他不想看她憂傷,只想讓她開懷。</br> 她的臉上應(yīng)該常帶笑容。</br> 果然,阿嫵聽見是關(guān)于蔣嫣然的事情,立刻來了精神,把腿放下,一副八卦的表情:“你說你說!”</br> “這件事情是我們從大蒙出發(fā)后不久發(fā)生的。”燕寒緩緩道。</br> “那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