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邊城。</br> 燕云飛跪在魏府門口已經三天三夜了。</br> 他被魏府的侍衛打得鼻青臉腫,豬頭一般,幾乎看不出來本來英俊的面容。</br> 烈日當頭,他被曬得臉上全是汗水,嘴唇卻干裂得布滿細小的口子,隱隱有血跡滲出,身體也有些打顫。</br> 身后的心腹侍衛苦口婆心地勸道:“王爺,您休息一會兒吧。”</br> “滾!”燕云飛抹了一把汗水道。</br> 汗水流到眼睛里,刺激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br> “您這樣不吃不喝,身子熬不住啊!”侍衛道,“您喝口水行嗎?就一口。”</br> “滾!”燕云飛似乎不會說別的了。</br> 侍衛無奈地退到后面,近乎絕望地看著燕云飛面前的黑漆大門,多么希望奇跡出現,門被打開。</br> 可是除了第一天魏家出來一群兇神惡煞的侍衛把王爺打了一頓后,再也沒人自這個門出來。</br> 王爺還不許讓幫忙,不許反擊,結果他們也跟著挨了不少棍棒。</br> 這也就算了,誰讓自家王爺就是理虧呢!</br> 可是之后這跪了三天三夜,里面怎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真是鐵石心腸了。</br> 關鍵這么跪著,能有什么用?</br> 王爺和皇上感情最好,要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就只有跟著陪葬的命了。</br> 燕云飛又跪了一下午。</br> 傍晚的時候狂風大作,天氣陰沉,雷聲滾滾。</br> “王爺,這雨應該不少,先回客棧休息,雨停了再來可否?”侍衛又問。</br> 這次燕云飛讓他滾的聲音都小了很多,身子搖搖欲墜,看得出來是在極力撐著。</br> 侍衛深深嘆氣,無奈地滾了。</br> 果真很快豆大的雨點就來了,由緩變急,很快變成了瓢潑大雨。</br> 燕云飛不許侍衛給他撐傘,現在他恨不得死上一死,只要能讓靜姝回心轉意就行,哪怕只是給他一個不舍的眼神!</br> 幾個侍衛小聲商量,決定一起把燕云飛打暈帶回客棧。</br> 好歹保住王爺的命,他們才有一線生機。</br> 受責罰,總比命丟了強。</br> 還有就是,這中原的女人,性子太烈,心也太硬了。</br> 正當幾人一起圍上來,幾乎要喊“一二三”動手的時候,黑漆大門“吱嘎”一聲被推開。</br> 柏舟撐著傘,手里提著一盞燈出來,站在門樓下看著燕云飛。</br> “靜姝終于肯見我了?”燕云飛面色蒼白如紙,聲音沙啞,眼中卻迸發出巨大的驚喜道。</br> 柏舟面容平靜:“是我怕你出事出來看看你。我們魏府是清白人家,不想有人死在門前。”</br> 暴雨已變成連綿不絕的細雨,讓燕云飛幾乎睜不開眼睛。</br> 他抹了一把臉,“我就求見她一面,我只想見靜姝一面。”</br> “見一面就走,從此再無瓜葛嗎?”柏舟不慌不忙地問。</br> 燕云飛語塞,咬著嘴唇道:“并不,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情,但是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彌補的。請大哥給我一個機會,只要能和靜姝在一起,我愿意付出所有。”</br> “包括你的命?”柏舟聲音還是很平靜,說出口的話語卻十分尖銳。</br> “我的任何東西,包括我的命。”燕云飛道。</br> 柏舟把手中的燈籠遞給身后的下人,自己撐著傘邁下臺階,替燕云飛擋雨,同時伸手給他:“那我答應你。”</br> 燕云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您的意思是……是原諒我了?”</br> 柏舟總不能真要他性命,那么這么說就是愿意接受他,甚至幫助他了?</br> “你并沒有對不起我,”柏舟道,“但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以后一心一意地對待靜姝,我就幫你轉圜。”</br> “真的?”燕云飛驚喜的道。</br>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讓他幾乎不敢相信。</br> “是。”柏舟看著他身后的幾個侍衛道,“把你們的主子扶起來,跟我進來。我文弱書生,扶不動他。”</br> “我自己來,自己來就行。”燕云飛激動地道。</br> 然而剛支撐著起來點,又“撲通”一聲摔倒在泥水中,濺起來的泥水都弄到柏舟的袍子上。</br> 這一下摔得很響很重,然而燕云飛卻渾然未覺一般,道;“我是太激動了。”</br> 柏舟搖搖頭,替他撐著傘,帶著他和幾個侍衛一起進門。</br> 站在門樓下面,看著高高的門檻,燕云飛有點遲疑:“魏大人他?”</br> 不知道放他進去是得到為魏珅首肯的還是柏舟自己的主意。</br> 如果是前者當然皆大歡喜;可是如果是后者自作主張,會不會讓魏珅更生氣?</br> “我爹默許的。”柏舟道。</br> 燕云飛有點不相信,懷疑柏舟領會錯了魏珅的意思。畢竟他對魏珅還是有所了解的,他覺得對方不會讓他這么輕易過關。</br> 他甚至有些懷疑,柏舟是不是要趁著夜深雨急把他哄騙進去,殺人滅口啊!</br> 這才是魏珅應該有的態度。</br> 但是柏舟橄欖枝已經伸出來,就算知道是坑,想到靜姝在,燕云飛也得咬牙跳下去。</br> 柏舟帶著他回到自己院子里,讓小廝拿來自己的衣裳給燕云飛換上,又讓人上了姜湯,讓燕云飛熱熱地喝了兩碗。</br> “好點了?”柏舟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溫和。</br> “多謝大哥,我沒事。”燕云飛道。</br> 您要是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吧。</br> 柏舟道:“你坐,我有話跟你說。”</br> 要進入正題了,燕云飛正襟危坐,已經作好被罵的準備。</br> 可是柏舟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放你進來嗎?這是我爹暗示我的。”</br> “為什么?”燕云飛茫然了。</br> “但凡有選擇,我們都絕對不會同意讓靜姝選擇你……”</br> 燕云飛似乎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意味,心中一沉:“大哥您的意思是?”</br> “靜姝生了很重的病。”</br> 燕云飛“騰”地一聲站起來:“什么病?我要去看看她。”</br> “你先坐下聽我說完。”柏舟道,“她的病是心病,因你而起,所以我爹才不得不不接納你。”</br> 燕云飛雖然很高興靜姝對自己深情,但是也很清楚地知道,靜姝現在不會因為他而對抗家人,所以他不太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