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掃了一遍，然后才沒好氣地開口道：“來打你。”</br> “爹！”阿嫵笑著從床上下來，鞋也沒穿，赤腳跑過來撲到陸棄懷里。</br> 傷口被撞疼，她趴在陸棄肩膀上齜牙咧嘴，但是不敢吸冷氣，害怕被陸棄察覺。</br> “傷口不疼？”</br> 陸棄的聲音帶著心疼和無奈，輕輕嘆息了一聲。</br> “爹，您知道啦？”阿嫵心虛地道，“沒什么，小傷而已。”</br> 陸棄輕輕拉開她，“別想蒙混過關(guān)，我看看。”</br> 阿嫵像樹懶一樣扒著他不放，道：“好了好了，真好了，壯實得像牛一樣。爹，您怎么來了？您是辦事路過還是特意來等我的呀？”</br> “當然是辦事路過，順便把你抓回去！”陸棄嘴硬。</br> 他拉著阿嫵坐下，自己起身替她取了鞋子套上，又問清了她傷口的位置，輕碰了下，看她確實不像很痛苦的樣子才松了口氣。</br> 他當然是來找阿嫵的，聽說她被人護送著回來，他幾乎迫不及待地就來見她了。</br> 如果不是路上有事耽擱，恐怕他能去更遠的地方接她。</br> 但是這些，作為一個深沉內(nèi)斂的父親，他不會承認。</br> “姐姐在大蒙很好啊，”阿嫵興高采烈地道，“吉阿擄走姐姐，姐夫滅了他全族，姐夫特別心疼姐姐，姐姐一皺眉，姐夫就愁容滿面的……”</br> “我知道，你姐姐懷孕了。”</br> “啊？”阿嫵驚喜，“您也知道了？我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高興壞了。”</br> 在路上得知這個消息，阿嫵真的特別高興。</br> 這才是完美的結(jié)局，姐姐有孩子，和姐夫的感情才更穩(wěn)固。</br> “嗯。”陸棄點點頭，“她跟你娘一直書信往來。別轉(zhuǎn)移話題，我問你，自作主張，單槍匹馬去大蒙，誰給你的膽子，嗯？”</br> 看著他瞇起眼睛，神色似笑非笑的模樣，阿嫵知道這是來秋后算賬了。</br> “爹。”她搖著陸棄的手臂，滿臉堆笑地道，“我這不是替您分憂嘛！您不擔心姐姐嗎？娘不擔心姐姐嗎？我現(xiàn)在去看過了，知道她在那里過得很好，不全都放下心來了嗎？”</br> “而且啊，”阿嫵一副求表揚的小女兒情態(tài)，“我把外婆救出來了，是不是也算戴罪立功了？”</br> “對了，您見過外婆了嗎？不，這么早，應該還沒有。”</br> 陸棄眉頭緊皺，道：“不著急。”</br> “爹您不喜歡外婆？”阿嫵心直口快。</br> “也不算吧，主要……她不太喜歡我。”陸棄板著臉道。</br> 阿嫵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摟著陸棄的脖子道：“原來爹還是不得意的女婿啊，笑死我了。”</br> 就外婆那犀利勁兒，真替爹掬一把辛酸淚。</br> 不過阿嫵很不厚道地想看外婆懟爹爹的情景。</br> “為什么外婆不喜歡爹呢？”阿嫵好奇地問。</br> “仔細你的傷口。”陸棄瞪了她一眼，轉(zhuǎn)移話題，“回去再跟你算賬！先跟我回索州見你娘。”</br> 很生氣她不告而別，以身涉險，但是看到她的笑臉，明知道她在撒嬌，所有責備的話還是說不出口。</br> 這是他此生唯一的女兒，也是唯一能讓他的心融成水的人，甚至蘇清歡都比不了。</br> 至于小蘿卜和阿貍，更不用說了。</br> 這兩個哪個敢這樣，他一腳就能踹出去好遠，還得跟上去再補兩腳才解恨。</br> 阿嫵絮絮叨叨跟陸棄事無巨細地說了離開之后發(fā)生的事情，靠在他懷里，像個長不大的孩子。</br> “阿姐，你在跟誰說話呢？”小可大大咧咧地推門進來，手里提著一籃櫻桃，“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將軍！”</br> 櫻桃籃子差點掉到地上，小可跪了。</br> 他最崇拜也最敬畏陸棄，看見他說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了。</br> “將，將軍，您，您……什么時候來的？您怎么來了？”</br> “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阿嫵嫌棄他，又不無得意地挑眉道，“我爹來當然不能讓你知道，嚇尿了吧。”</br> 小可憋得臉色通紅，道：“阿姐，您好好說話！”</br> 陸棄也笑了，道：“起來吧，辛苦你了。”</br> 曾經(jīng)也想過把小可當女婿培養(yǎng)，結(jié)果還是被世子搶了先。</br> 陸棄還曾擔憂小可愛慕阿嫵接受不了，現(xiàn)在看來，其實是他想多了。</br> 兩人姐弟一般，其實比任何其他關(guān)系都更加牢靠。</br> “不辛苦，不辛苦。”小可撓撓頭，把櫻桃送到桌前，道，“將軍您吃櫻桃，這是我用泉水洗過晾好的，甜，甜……”</br> “我爹不愛吃甜的。”阿嫵自己抓起一把櫻桃塞進嘴里，“味道不錯。爹，要不您也嘗嘗？”</br> 說話間，她送了兩顆櫻桃到陸棄嘴邊。</br> 陸棄咬了，“確實不錯。”</br> “夸獎你呢!”阿嫵笑嘻嘻地對小可道。</br> “您起床洗漱了嗎？”小可對阿嫵也很嫌棄。</br> 阿嫵：“……燕寒呢？昨天讓你好好招待他們，你安排了沒有？”</br> “都安排了。”小可道，“燕寒我來的時候還遇見他出門。將軍沒吃過飯吧，我去讓人送飯來。”</br> “去去去，”阿嫵道，“吃完了咱們早點趕路，還要回家看我娘呢！燕寒出門干什么？讓人找他回來，別耽誤了行程。”</br> “我回來了。”</br> 燕寒的聲音響起，大步走進來，對陸棄躬身行禮道，“燕寒見過秦將軍。”</br> 陸棄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冷聲道：“阿嫵便是為你擋箭受傷的？”</br> 阿嫵碰了碰陸棄的胳膊：“爹，那種情況下……”</br> 燕寒打斷她的話，低頭道：“是燕某沒有保護好秦姑娘，請秦將軍降罪。”</br> “什么罪不罪的，”阿嫵忙岔開話題，“說的像我怎么著一般。燕寒，你快點回去收拾東西，既然我爹來了，咱們就更要快點趕路了。”</br> 免得爹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br> 陸棄雖然有心責備燕寒，但是知道那不是阿嫵初衷，便勉強點點頭道：“阿嫵既然說不怪你，那就算了。”</br> 小可去讓人準備飯菜，燕寒也退了出去，屋內(nèi)又只剩下阿嫵和陸棄。</br> 阿嫵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歡快地像只小鳥，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著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