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飛低頭,聲音卻很堅決,又帶著隱隱的傷痛。</br> 他說:“求皇兄成全。”</br> “現在不是我不成全你,而是……罷了,你找吧。只是阿嫵不是什么好脾氣,你……保護好自己。”</br> 一言不合就拔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燕云縉看得很透徹。</br> “多謝皇兄。”燕云飛咬牙道。</br> 阿嫵聽說燕云飛來了并且要求見她,面上露出冷意,“要求見我?那就見唄。姐姐,我去去就來。”</br> 她倒要去看看,這個負心薄幸的男人現在還有什么話好說。</br> “坐下。”蔣嫣然道,“那是他和魏靜姝的事情,與你無關。紅葉,出去告訴王爺,大姑娘不見。”</br> 紅葉稱是。</br> “別啊,姐姐,”阿嫵笑道,眸子卻露出幾分厲色,“人家貴為王爺,巴巴地想要見我,我怎么能不給面子呢?對了,他現在成親了嗎?定親了嗎?”</br> “尚無。”</br> “好。”阿嫵道,“我去去就來。”</br> 她快步出去,抱胸站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燕云飛:“不知王爺有何貴干?”</br> 燕云飛身材頎長,相貌堂堂,就是人模狗樣,不做好事。</br> 想起魏靜姝被他害的那么慘,阿嫵就想打人。</br> “秦姑娘,”燕云飛鼓足勇氣開口,“我只是想問你一句,靜姝她……”</br> “王爺自重。”阿嫵涼涼地道,“我們中原是講規矩的,你叫我一聲秦姑娘,那請你叫我靜姝姐姐一聲魏姑娘。否則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你有什么關系呢。”</br> 燕云飛面色慘白。</br> 阿嫵慢條斯理地抬起手彈彈自己的指甲,“還是王爺覺得,當初靜姝姐姐同你私奔,就是恬不知恥,所以不值得你的敬重?”</br> “沒有!”燕云飛道,“我從來沒有看輕過她!”</br> 那是個多么單純的姑娘。</br> 然而為了愛情,哪怕他只是一文不名的園丁,她都義無反顧地跟著他離開。</br> 可是知道他接近她是別有用心時,她把刀子捅進了自己的胸腔。</br> 可是到底,她不夠心狠,還是捅歪了。m.</br> 燕云飛認識的魏靜姝,像被一條時間線分割開來,涇渭分明。</br> 前一段天真無邪,單純溫柔;后一段剛烈堅毅,果決狠心。</br> 這兩段,共同構成了讓他念念不忘的鮮活女子。</br> 燕云飛想,皇兄和皇后之間當初的鴻溝,要遠大于自己和魏靜姝。</br> 既然兩國都和平相處,互通有無了,那是不是說,他和靜姝的關系,還有一線生機?</br> “你有沒有后悔過?”阿嫵忽然問道,眼神徑直地盯著燕云飛,十分凌厲。</br> 燕云飛想了想后苦笑著搖頭:“我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然而我沒后悔過。”</br> “所以,一個至死不悟的人,哪里有臉求原諒復合?”阿嫵冷笑道。</br> “去邊城,是受皇兄之命,這是我作為大蒙王爺不可推卸的責任;用無論任何手段取得勝利是我的使命,這一點,無從后悔。”</br> 燕云飛面色柔和了些許,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意,他繼續道:“能遇到她,我不后悔。”</br> 以中原森嚴的男女戒備,如果他不混進魏宅,是不可能認識靜姝的。</br>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后悔。</br> “我只是,”燕云飛眼中露出愧疚之意,“我只是對她很愧疚。”</br> 愧疚到只想過去,不想未來。</br> 因為過去有她,那是他生命中難得的靜謐安好的時光。</br> 天真單純的女孩,把一顆心都給了他。</br> 阿嫵冷笑:“你無愧你的責任?那魏姐姐又何辜?你如果一刀殺了她,那立場有別,我不說什么。甚至就算你欺騙了她,那也可以解釋為各為其主,日后劃清界限,井水不犯喝水就是。”</br> “我現在就是覺得惡心,你明明占盡了便宜,傷害了魏姐姐,還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來打聽她。”</br> “怎么,”阿嫵啐了一口,“覺得這只羊好欺負,所以可著這一只羊薅羊毛了?我呸!燕云飛,收起你情圣的模樣,那讓我覺得惡心!”</br> 燕云飛面色漲紅,神情悲苦,半晌后喃喃地道:“你罵的對,你罵的都對,是我對不起靜姝。我本也沒臉打聽她,但是看到你來了,心里就控制不住……”</br> “控制不住?那你告訴我,現在你想干什么?想彌補了?太晚了。什么時候你身上的傷疤完全消失不見,你再來跟我說彌補!”阿嫵悲憤地道。</br> 她恨渣男,尤其恨利用感情的渣男。</br> “我只是想大廳一下她,她是否成親了?”</br> “她不成親,難道還要遙遙北望,等一個傷她至深的人,站成望夫石嗎?”阿嫵冷笑連連。</br> “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幾個意思?”阿嫵咄咄逼人。</br> “我,我想,如果她沒定親,我,我……我可以,可以……”</br> 燕云縉婚姻的幸福,也讓他產生了這種美好的想法——他和靜姝之間最大的障礙,國仇沒有了,他們還是可能在一起的。</br> “你可以,靜姝姐姐不可以。”阿嫵冷冷地打斷她,“你傷她至深,誰給你的勇氣求她原諒?中原男人沒有死光,她還嫁得出去。燕王爺的厚愛,我魏姐姐擔當不起,您省省吧。”</br> 燕云飛被她搶白得嘴唇翕動著,半晌也沒說出話來,神色尷尬、傷痛,心中更是五味雜陳。</br> 阿嫵的話雖然犀利,但是不無道理。</br> 可是那也是他深愛過的姑娘,他不甘心。</br> “秦姑娘,我知道我錯了,但是……”</br> 但是他想有一個機會,用此生去彌補她。</br> 不知道,他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br> 皇兄這里肯定沒有問題甚至樂見其成,因為蔣嫣然在這里太孤單了。</br> 可是靜姝還愿意接受他嗎?她的父母呢?魏珅強勢霸道,愛女如命;魏夫人也是個剛烈的性子,怎么能容得下他這有“前科”的人呢?</br> 他愿意努力,愿意接受任何懲罰,只要還有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br> 這些話,不足以為外人道也,所以他的話音戛然而止。</br> 阿嫵掏掏耳朵,“有什么話自己去跟魏姐姐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